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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月盯着田荣桂的脸看,似乎在证实养父母的话是否真实。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真的是那个生下自己又狠心抛弃她的人吗?她虽然偷偷看过她很多次,但这么近距离地对视还是第一次。她努力在她的脸上找寻和自己相似的地方,似乎都像,又似乎都不像。

“你不认识我,我是婷婷的妈妈。你叫姜小月?”

姜小月依然沉默着。

“小月,你看这样好不好,婷婷和玉雯她们都忙,明天还要上课,我在家没事,我来照顾你好不好?”田荣桂来之前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只是听女儿说了,觉得这个孩子挺可怜的,想来看看,顺便给婷婷和石磊把午饭带来。可是,看到姜小月,田荣桂就有种想要呵护她的冲动。她一边说话一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姜小月的一只手。

“不用!”姜小月全身哆嗦了一下,把手从田荣桂手心抽了出去,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这是她离开母亲身体之后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和自己的母亲亲密接触,一种她未曾体验的触感和情愫在心里翻腾,泪就要涌出来了,她使劲忍了回去。

田荣桂发觉姜小月说话的腔调也很熟悉,她猛然想起像郭承庆,两人的长相也很像。她这样一想,觉得和这个女孩又多了份亲近,就不觉她不懂礼貌了。

郭婷婷进来看到母亲问:“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月。你们上哪儿了?”

“医生找我们谈话去了。妈,那个保温桶里是什么?”

“哦,是吃的。”

“妈,小月姐现在不能吃东西。”郭婷婷赶忙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拿起来递给石磊,让他拿出去。

“我路上想起来了。这不,都没敢打开。”田荣桂解释道。其实,里面是给女儿女婿带的饭菜,但她看出姜小月心情不好,怕她触景生情,所以,没敢说。

石磊待在病房里正不自在,拎着保温桶趁机溜了出去。

田荣桂说:“我正跟小月商量,我来照顾她,你们去忙你们的,婷婷和玉雯每天轮流来一趟看看情况就行了。再说,照顾病人我比你们在行。”

肖玉雯说:“阿姨,真的吗?这样太好了,只是阿姨您辛苦了。”

“不辛苦。好了,你们都回去吧,人多闹得慌,小月也不能休息。医生怎么说的?”

郭婷婷说:“不出血就没事了。现在什么都不能吃,水都不能喝。”

“我知道了。我会随时请教医生的。对了,玉雯明天给你们学校领导汇报一下,还得给小月请假。”

肖玉雯答应着和侯平走了出去。

田荣桂随着郭婷婷走到病房外,悄声对她说:“保温桶里的饭菜是给你和石磊带的,回去吃吧。”

郭婷婷点点头,“妈,你一个人行吗?”

“行,有医生呢。你赶快回去,下午睡一觉,晚上来换我。顺道回家跟你爸说一声。”

田荣桂转身回到病房,在姜小月床边坐下,再次握住她输血的那只手,轻声说:“把眼睛闭上,睡一会,养养精神。”

这一次姜小月没有拒绝,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但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她没有再睁开眼睛,也没有去擦拭眼泪,她希望田荣桂没有看到。她感觉有股神奇的力量从田荣桂粗糙而温暖的掌心传递到她的全身,让她一直处于紧张亢奋状态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她真的很累很累,闭上的眼睛再也不想睁开了。但她心里又很担心,害怕自己真的睡了过去,再也不能醒来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了,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就这样去到另一个世界,和养父母团聚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好吧。只是有一件事她还是觉得很遗憾,自己来世上走一遭,却没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没能生育自己的孩子。她曾经暗自下决心,如果自己有孩子,她一定好好爱孩子,一定不让孩子受一丁点委屈。遗憾啊 ,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他已经和别人结婚了,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自己的命是这个女人给的,就让自己死在她的身边,这样她们就两清了,互不相欠了,这样的结局也算是对这个抛弃自己的女人最大的惩罚了吧。

她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田荣桂看她睡着了,把床头牌抽出来看了看,姜小月,女,26岁,急性上消化道出血。她想,怎么这么巧呢,也是26岁?她想起自己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儿,如果在的话也是26岁了。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轮回,那个孩子又以这样的方式来到她的身边了吗?

姜小月醒来的时候,血已经输完,护士刚刚把针头拔出来,田荣桂很小心地帮她按压着。她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下来,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应该是护士拔针的时候把她弄醒的。

“你醒啦,睡了一觉人是不是觉得舒服些了?”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姜小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田荣桂一句问候一个笑脸就融化了她心底冰一样的怨恨。

“不急,等婷婷来。小月,你觉得方便吗?我给你擦擦身,换身衣服,这样睡着会舒服些。”田荣桂小心地问。

姜小月双手抓着胸前的被子,沉默着。

“那等婷婷来。我先给你擦擦脸,脖子里还有血渍呢。”她倒了盆热水,给她擦脸擦手,擦脖子里干了的血渍,又倒了杯水温着让她漱口,并一再嘱咐她不要咽下去。

做完这一切,姜小月觉得很疲乏,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轻声对田荣桂说了声“谢谢”。

“不谢。安心养着,不要多想,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她说着说着手就自然而然地放到她的额头上,为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姜小月愣愣地睁着眼睛看着她。

田荣桂笑笑把手拿开了。她心里清楚,她和她的熟悉程度还不应该有这么亲昵的举动,可她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想对她好,尽管姜小月对她很冷淡,甚至有些不礼貌,可她就是不生她的气。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这么多年那个消失了的孩子她已经淡忘了,为什么一见到姜小月就想起来了呢?

郭婷婷来医院的时候,肖玉雯也来了,两个人说什么也不同意田荣桂晚上在医院陪夜。商量之后,当晚由肖玉雯留下来陪夜,第二天由郭婷婷陪夜,田荣桂只负责白天的陪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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