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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出生时,家中新开设的分公司遭受到了突如其来席卷亚细亚的金融危机,投资亏损的数额过大甚至险些导致资金链断裂。

公司人心动荡,但刚生产完的母亲身体虚弱,只能让父亲一人在外主持大局,一晃便是三年。

在那之后母亲重返职场,红叶则被送进了风评极高的国际托儿所。

但出于肤色问题遭到校内霸凌的缘故,红叶变得无法长时间待在同龄人密集的环境,只能自愿退学。

红叶的家族本就人丁单薄,自一干长辈先后亡故后更是越发凋零,只余一个祖母。

那段时间是公司的重整期,红叶的父母实在是忙得无暇他顾,但又不放心把红叶单独留在佣人身边,于是把她送到了祖母身边寄养。

红叶的祖母早年是有铁娘子风范的大家闺秀,老年依旧风姿不减。她自亡夫意外惨死于那个动荡的年代时便果断做出了抛弃一干家宅死物、携幼子迁居海外的决定。

能够在大悲之时做出壮士断腕的取舍,此后更以一介弱质女流的身份撑起整个家族,红叶的祖母绝非愚昧无能的老人。但是思想和教育方式上,却依旧笼着一层传统的老派色彩。

“居然被洋人欺负,我们家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本事的孩子!”

“怕得连学都不敢去上,真是没骨气!”

“从你出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就是个灾星!”

“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总算像点样子了。我还以为你打算把全家的脸都丢尽呢。”

“还可以。不过身为我们家的孩子,能做到这水平只能算及格。”

“算了,养得再好有什么用。一个姑娘家,早晚是要嫁出去的。”

……

红叶永远无法使祖母满意。

在她的眼里,红叶是天生的瑕疵品,用作展品难配厅堂,充作商品也利润单薄。

所以她并不喜欢红叶,也很少和红叶有课业之外的交流。

她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用在了念佛祭祖和催促红叶的父母给她生个弟弟两件事情上。

和祖母一起生活的五年对红叶来说是丝毫不值得留念的五年,可红叶的为人个性、行事作风,无不深深地打上了祖母的烙印——

“又不是辛苦的事情。习惯成自然,怎么会累呢?”

轻描淡写地将曾付出的辛苦揭过去,才能游刃有余地展示强大。

……

“这样啊。”

红叶听见星宫莓如此说到:

“能把笑容变成习惯,红叶酱果然很厉害呢。”

*

听惯了不留情面的呵斥也听腻了甜言蜜语的吹捧,坚硬的心本来不应该因为一句朴素的夸奖而动容。

可——

“我好奇怪啊。明明偶像也好服装设计也好公司经营也好,红叶酱都能做的很出色,不管怎么看都是比我要厉害的人…但是,我却总是想保护你呢。”

正对上双手抓着海边栈桥栏杆的少女扭头看过来的视线,红叶听到了海风似是要将鼓膜洞穿般的轰鸣。

说什么保护……

为什么要用那双悲伤又温柔的眼睛注视着我……

“你这是在,同情我吗?”

带着怒气的颤抖声音被拍打的海浪和鸣叫的海鸥切割破碎,可话出口的瞬间,红叶意识到自己已经将缺点暴露无疑——

那是她竭力伪装的高傲表象下、不可被触及的自尊。

*

红叶和祖母的相处是标准的东亚家庭模式。

她在祖母的打压式教育下磨去棱角、压抑个性,变成了一个自卑又自傲的大小姐。

……

自卑和自傲,这或许是两个完全不应该放在一起的词。

但,对于红叶之流脆弱型高自尊的个体而言,就算自身已经足够优秀,内心依然会怀疑自己的价值,于是自卑无形中存在了。

愈是自卑便愈是担忧被轻视,便愈是想要证明自己得到肯定,因而会依靠自我保护或自我增强策略,展现出自我傲慢的姿态。

而当这种人虚张声势的自信心被戳穿,就会感到自尊心受到威胁,表现出更多的防御性,甚至可能在愤怒情绪下做出攻击性行为。

……

直到祖母过世,红叶都没能得到她的认可。

葬礼结束后,红叶被接回父母身边。因为想要弥补一直以来的缺位,他们对这个女儿变得过度保护,几乎把她和外界隔绝开来,唯恐她受到伤害。

但紧接着,就是波及全球的次贷危机,红叶再次迎来分离。

一个人慢慢等待的日子里,思念的心情就像发酵过头的面团膨胀,一旦触碰到就会被纠缠着深陷。

而这份心情最终走向了腐坏。

*

在现实里尚且不敢正视自己的人,更遑论直面内心?

于是红叶逃跑了。

“我就不该同意这个愚蠢的计划。”

一句意义不明的骂语之后,她用和以往同样的方式,变成了一只不敢回头的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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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文中没有明确写出,但是结合特定的时代背景,红叶及其家庭成员的基本信息是可以推知的——

红叶:98年生人,外籍华裔。

父辈:70年代生人,华国人→海外华侨,企业家。

祖辈:40年代生人,华国商人。

曾祖辈:“爱国”商人。

建国之前,有些商人远投海外,也有些商人出于高尚情怀、宗族观念或者其他目的留在大陆。建国后虽有公私合营和赎买政策,但商人也可以通过认购国债、现金转存瑞士银行等手段规避损失。红叶一家从来都不是朴素的好人或坏人模板。他们是合格的商人,总是嗅觉灵敏,逐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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