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霍家的一员,损失的不过是公司项目。你无须将这重担压在自己肩上!”
诚然,霍修鸿说得没错,在这次竞标中,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个人。
即便是遭到模仿,即便无法按时提交新作,失去的也仅仅是对Y国工程的投资机会。至于沈傅樱,失去的只是些许奖金罢了。
然而这一切站在商人的角度考虑,但对于依旧未完全恢复健康的沈傅樱来说,现在感觉脑袋像是快要炸开一样。
男人冷言相加犹如火上浇油,点燃了她内心的怒火。
“难道仅仅因为商业合作,我倾尽心血之作便成了废纸吗?它于你们手中共赏之时千金难求;弃若敝履之际则贱比尘埃?”
沈傅樱的话虽看似在述说一张图纸的命运,实则是对她自身处境的一种嘲讽。
其实她亦何尝不是如此?
生死皆由对方掌控,甚至连最基本的应对权利都没有,就被轻易玩弄于股掌之中。
霍修鸿原本是想让她稍微放松些,毕竟方才惊恐的样子令人心疼。
“我会亲自将其绳之以法,给个说法。”
抛下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开房间。
沈傅樱整个人顿时垮了下来,深深地陷入了椅子中。
在乡下人眼里,她的种种表现或许只是无病呻吟、小题大做,但沈傅樱心里明镜似的,和这些不理解的人解释什么信仰啊灵魂啊热爱啊纯粹是对驴弹琴。
她向来不愿夏虫语冰,面对那些刺耳的声音,她总是报以一笑。可今日,霍修鸿的一席话竟让她如同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那张老木凳上,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一般。
对她而言,这不仅仅是一纸笔墨那么简单,而是用尽了她满腔的热忱与心血。
隐隐约约从屋外飘来霍修鸿低沉的话语声,沈傅樱挣扎着站起身子,缓缓向外挪去。
客厅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微微垂首,发丝掩住眼帘,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凉气,让人即便在这炎炎夏日都如坠冰窟。
眼前的电视屏幕里姜司正报告着:“我们排查了火场疏散出来的人,没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听闻此言,沈傅樱猛然瞪大双眼,“他肯定还在楼上!”
确实,只有趁乱才能逃出生天,但现在四周已被姜司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如果那人没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逃跑,此刻定仍困于其中。
“彻底搜查。”
霍修鸿冷冽的声音像是深冬夜里的北风般彻骨。
顾不得其他,沈傅樱拔腿便想冲出去加入搜索队伍。“我跟你一块儿去找!”
男人迅速拦住她,目光里怒火中烧仿佛下一刻就能喷薄而出。
“若还想找到那份图纸,就乖乖待在这里别添乱。”
突如其来的呵斥令沈傅樱愣怔当场,连续遭遇变故的身体虚弱不堪,呼吸急促间胸膛剧烈起伏不已。
看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庞,霍修鸿伸出手掌探了探对方的额头,眉宇紧锁之下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鸷。
“赶紧找人去把村东头的郎中商楚请来。”说着他又对着耳麦下令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吧。”
随后便将人推回了沙发。
男人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让沈傅樱不由得联想起之前那个失控的夜晚,尽管不知晓究竟为何导致对方情绪崩溃至此,但她近来越发察觉到霍修鸿性情异常暴躁且不稳定。
总让人觉得随时会再次陷入那种癫狂状态中。
“你的眼睛”刚开口说了半句话,只见面前男子眼神瞬间清澈起来,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沈傅樱强行压下心头疑惑——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她本应该对此毫无记忆才对。
直到目送着他背影彻底消失不见,那份想说出口的话始终卡在嗓子眼处憋得难受至极几乎快要撑破她的咽喉一般疼得难以忍受。
其实自那次醒来后霍修鸿就已经意识到了自身存在问题,尽管类似的情形仅发生过这一次而已,但对他来说并不感到丝毫意外。
因为他整整压抑住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长达十六年之久。
整整数十年光阴里,每当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那段血腥记忆便会无数次重现在脑海中。
母亲倒下时血花飞溅那一幕反复折磨着他脆弱的灵魂;
还有父亲背叛的身影以及其身边那个女人得意贪婪的笑容,像锋利滚烫的刀片割据在他心口未曾愈合的伤口上。。。
十四岁的他亲手结束了一切,但往后的十六个年头里,无时无刻不在为此承担着沉痛的代价。
“大兄弟!”
清脆的呼喊声让霍修鸿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一队穿着白褂子的大夫正抬着个担架,自己正挡在楼梯口。
躺在担架上的老人不停地咳得脸都紫了,那声音听着让人心里发慌,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这是咋了?”
霍修鸿定睛一看,只见被裹在厚厚的纱布里的是位满脸皱纹的老汉,显然是个饱经风霜的人。
“被火烧着了,烟进了气道,刚才才在楼梯间里找到。”
大夫们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老人的体位,后者呼吸困难到整个人都在抽搐。霍修鸿迅速侧身给他们让出一条路,目送众人匆忙下楼离去。
此时此刻,整栋楼依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糊味儿与灰尘。姜司急急忙忙奔上来报告情况,“老大,没几个人受伤,只有一个给火燎着的老大爷,估计是腿脚不方便耽误逃生时间了”
他的话语突然间戛然而止——注意到老大的表情异常阴沉,几乎能够冻结周围的空气。
“怎、怎么啦?那老头有什么不对劲吗”
“名单上有没有这个人!” 霍修鸿冷厉地质问几乎吓掉了小弟手中的平板设备。“我这就去核对!” 耳边传来手下人紧张而快速敲打键盘的声音。“不在名单内。”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而且并不是个好消息。
没等对方多说什么,只见高大的身影已经飞也似的下了楼去。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拦住那辆救护车,别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