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响房门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闷,像砸在人心上。
耐心地等待了半分钟,里面没有任何脚步声传来,也没有询问的声音。
若是换成别人,大概就会以为屋内没人,但云婠夏知道里面有人,因此她十分有耐心地再次敲响房门。
反复三次之后,屋内还是安静得可怕。
云婠夏挑了挑眉,看来这个人很有耐心。
她再次抬起手敲响房门,不过这次她只敲了一声,那一声却像敲在了钱昆的心上,震得他双耳嗡嗡作响。
钱昆并不是传统的接受了道家传承的玄学人物,他的太爷爷曾是个“走阴人”,和正统的道家有点牵连,但并不完全相同。
当时他的太爷爷留下过一本手写的册子,记录了生平的所见所闻,上面记录了一种可以“借寿”的法子。
那法子阴狠,而且载体还是昆仑木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他自然无法实行,也就只当个传说杂闻看。
但在他四十二岁那年,他居然被诊断出肺癌。
人类的怕死是刻在基因里的,区别只在于能不能克服,就像若是在高楼的边缘不小心踩空,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害怕,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只是有些人经过后天的训练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减少这种恐惧。
钱昆显然没有这种意识,他得知自己患病之后,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中,他之前结过一次婚,后来因为前妻嫌弃他不上进,给不了更好的生活,就和他离婚了。
所以到他确诊的时候,他是孤身一人,也没多少存款。
钱昆知道就现在的医疗水平,癌症还属于不治之症,更何况他也没钱。
在这种情况下,钱昆自然而然想起了太爷爷的那本册子上书写的关于“借寿”的法子。
他翻箱倒柜找到那本已经泛黄的册子,开始细细研究。
别的步骤都还能谋划谋划,缺少的最关键的一环是昆仑木。
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得到这个东西。
钱昆开始频繁去各地的寺庙和道观,他也知道这样找到昆仑木的可能性很小,但什么都不做更令他恐慌。
巧的是,他真的在一座道观里找到了昆仑木的踪影。
据说是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留在道观里进行供奉的,道观里的其他人也都只是偶尔去给它洒洒水、除除尘,没什么注意它。
于是,钱昆悄悄偷走了昆仑木。
他为此沾沾自喜了很久。
可这事处处透露着古怪,从那本册子里详细记录的方法开始就已经很古怪了。
其次昆仑木这种这么稀少且珍贵的东西没人看守就算了,还这么大大咧咧放在别人都能接触到的地方,还在他面前“恰好”提起。
甚至在他轻易得手之后,对方一点都没有追责,也没有人来寻找。
他也许不太了解其它的玄学手段,因此并不知道,那些人想找到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可他们根本没找。
从头到尾,这件事都像一个圈套。
而他毫无知觉乖乖踏入了这个圈套。
“借寿”成功之后,钱昆的心思活络了起来,他开始更加认真仔细地钻研起太爷爷留下的笔记,又找到了“借运”的阵法。
阵法里提到的方式更加阴毒,必须要发生过惨案或者极大冤屈后形成的“阴阳宅”。
顶楼的房间太阳最大,能够每天晒足太阳,阳光充足,但房间里却发生过惨案,缠满了阴气或者怨气,这样的房子被称为“阴阳宅”。
他一手策划了曾寿一家的悲剧,他告诉那群小孩子,不听话的小朋友可以“教育教育”,在曾馨儿摔下楼梯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亲眼看着。
钱昆并未发现,自己已经因为那本册子,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不像一个“人”。
现在钱昆被云婠夏找上门,他根本不敢开门,他所知道的能有用的方法很少,能解决眼前困境的根本没有,他只敢躲在家里,拼命祈祷云婠夏快走。
那一下敲门声像是敲在他的心上,震得他好像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吓得钱昆整个人都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云婠夏还在一下下不紧不慢地敲着门。
钱昆缩了五分钟,终于受不了了。
他嘴里骂了一句十分难听的话,起身下了床,他要去另一间卧室去看那个病秧子。
他就不信,他手里拿捏着人质,对方还能拿自己怎么样。
可就在他下床出现在客厅的一瞬间,突然响起一阵“吱嘎”的声音,是老化锈蚀的金属门运转的声音。
钱昆立刻看向自家的大门,让他寒气直冒的是,自家的大门真的这么轻易地打开了。
但另一方面,值得庆幸的是,门口站的是个女人,还是个纤细瘦弱的女人。
有些人对于女人的轻视是与生俱来的,哪怕他心里清楚这个人有玄学的手段,也难免在第一眼的时候生出一丝轻视。
好像他能徒手制服面前之人。
云婠夏却没第一时间看向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房门,周麟应该就在那里面。
察觉到云婠夏的视线,钱昆也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他转身就要推门进去,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地上,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竟然是连动作都未察觉就能限制住他的行动。
他心里的恐慌再次盖过了愤怒和轻视,开始发起抖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家?我要告你私闯民宅!”
“你对我做了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他知道自己得到过什么,有了运气和寿命的加持,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有人住进那间房子,随便去买张彩票都会中奖。
他可以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躺在床上,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能不劳而获,身体也无病无灾。
这样的日子,他根本舍不得失去。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得到过什么,他才会如此恐慌。
得到过再失去的痛苦比从未拥有更令人害怕。
但云婠夏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缓缓关上了门。
大约十五分钟后,云婠夏背着一个瘦弱的几乎皮包骨的孩子从房间里踏出来。
门内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若是往卧室去,还能隐约听到点声音。
那是类似于风箱使用时那种“呼哧呼哧”的声音,是钱昆的呼吸声。
云婠夏通过特殊手段抽取了他之前“借走”的那些寿命,那些寿命会回到周宇夫妇身上,但因为中间的折损,现在已经只剩十之一二了。
至于钱昆,云婠夏没动,一是不想沾上因果,二是这种事违法,三是她觉得,对于钱昆来说,苟延残喘地活着比死去更加痛苦,更能惩罚他。
毕竟被抽走那些寿命之后,被反噬加上病痛的折磨,现在的钱昆和八九十岁的老人差不多。
临走的时候,钱昆还一直在喃喃自语:“你不能这么对我,那是我的……是我的……我还有机会,我还能再‘借寿’,我还可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