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过更热情的招待，不过我想这总比在齐夫克维普等着我的等离子浴要好。”
卡尔本友好地朝站在他那狭小、满是灰尘的牢房外站岗的矮人卫兵们笑了笑。卫兵们不安地挪动着身体，移开了目光。
“我们这是在哪儿？”萨斯基娅问道，她坐在父亲对面，披着人类的外皮，“这是在做梦，对吧？肯定是在做梦。”
鲁希尔德把手按在石墙上。她看上去比萨斯基娅最近常见到的样子更有……生气。“我觉得这儿是纺锤城。”
“你们俩都闭嘴，”卡尔本说，“你们把这氛围都破坏了。”他把一根手指伸进耳朵，转了转，“醒醒，小共生体，”他小声说道，“是时候让你发挥作用了。”有个绿色、亮晶晶的东西黏在他的指尖，扭动了几下，然后又缩回到他耳朵里去了。
萨斯基娅既着迷又厌恶地盯着他，“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你有你学习外语的办法，”他说，“我有我的办法。”
卫兵们往旁边让了让，给一个穿着长袍、腰间别着一根铜魔杖的矮人让路。他说话的声音很是厌烦，近乎单调。“你被指控非法侵入以及亵渎神明，陌生人。在这之前，我给你这一次机会，解释一下你是如何以及为何进入这石之圣殿的——”
“你说的这个石之圣殿是什么地方？”卡尔本问道。
“就是你被抓住的那个房间。那是我们最神圣的——”
“哦，你是说那个办事的房间呀！”
一个卫兵偷笑了一声。那个石匠瞪了他一眼，他的笑声立刻戛然而止。
紧接着，石匠抽出魔杖，对准了卡尔本。卡尔本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起来。
“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呀？”卡尔本说，“看上去……挺有意思的。你把它交出来怎么样？”他的声音很轻柔，但其中有种怪异的特质，让萨斯基娅听得心里发毛。
石匠困惑地眨了眨眼。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把魔杖从牢房的栏杆间伸了进去。
卡尔本一把夺过魔杖，查看起顶端的阿尔利姆来，“一个精元源？我能用得上……”那水晶碎片变成了液体，流入他的皮肤，“啊，对，就是这个东西！”
“你干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石匠盯着他，脸色苍白，双腿发抖。
“这可真够诡异的，”萨斯基娅说，“那是什么？某种绝地武士的心理控制术？你那样剥夺他的自由意志，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
卡尔本皱起眉头，“自由意志就是一种幻觉。对这些平地人来说更是如此。”
“你抱着这种态度，在聚会上肯定特招人喜欢吧，”萨斯基娅说。
“哦，我确实挺招人喜欢的，”卡尔本说，“不过我很少让他们记得我在场就是了。”
在他身后，卫兵们看看他俩，眼神里满是疑惑。
“你把我从牢房里放出来怎么样？”卡尔本说。
卫兵们脸上露出和石匠一样困惑、略显茫然的神情。其中一个卫兵摸索着去开锁。牢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很好。”卡尔本走出牢房，朝那两个卫兵示意了一下，“现在你们把自己锁在里面怎么样？”
片刻之后，卫兵们就站在了栏杆的另一边，而萨斯基娅和鲁希尔德则站在了外面，她们似乎都没经过中间这段距离就过来了。
她父亲转向石匠，“你问我是什么人？只要我选择留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你存在的核心。叫我卡尔本。你叫什么名字，侍从？”
石匠的眼神仍因困惑而有些迷蒙，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叫波根杜布勒，是塑形者公会的监事。”
卡尔本大声笑了出来，“好吧，波根——我叫你波格没问题吧？我们要颠覆这个世界了。那咱们开始吧，如何？”
世界似乎泛起涟漪、扭曲了一下。接着，他们就站在了一个狭长、昏暗、墙壁发霉的房间里。在房间的尽头，卡尔本脸朝下趴在一张石桌上，只围着一块缠腰布。他的胳膊和腿都被锁链绑着。波格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大汗淋漓。
“这真的有必要吗，主人？”石匠问道。
“有必要，波格。这是解锁第二阶段的唯一办法。那就是通过痛苦。那你用那把匕首把我背上的皮慢慢剥下来怎么样？要非常、非常慢哦。要是我开始大量流血，就用角落里的绷带包扎一下。”
矮人叹了口气，开始割开她父亲的后背——痛苦地一片一片撕扯下来。
“别担心，波格，”卡尔本喘着气说，“很快，就轮到你挨刀了……”
“呃，我们非得看这个吗？”萨斯基娅说，“我可对这种折磨人的色情画面没兴趣。”
卡尔本挑起一边眉毛，“我们受的这些苦不是毫无意义的。我们需要这样做来——”
“成为死灵魔法师。我知道。鲁希尔德已经跟我说过原理了。我没必要看这个。”
“哦，好吧，”卡尔本嘟囔着。绑着他手腕的锁链碎掉了，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那场景就消失了。
现在，他们飘浮在空中，俯瞰着一座要塞城市，它紧靠着世界树的树干，位于似乎是辛迪尔最北端的边缘。一群德鲁伊、驯兽师和装甲战士沿着扭动的藤蔓蜂拥而上，朝城墙上的矮人守军发起攻击。
“这是攀登者之门的第一次围城战，”鲁希尔德说。
“看起来矮人们情况不太妙啊，”萨斯基娅说。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鲁希尔德指着城墙两边堆积如山的尸体说。那些死者开始动弹起来——然后站了起来。
夹在矮人和他们自己倒下的战友之间，城里的精灵们很快也加入了亡灵大军。那些在城外最初的攻击中幸存下来的人逃进了树林里。五个矮人穿过一排排沉默站立的尸体走了过来，卡尔本走在最前面，波格就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
一个矮人指挥官让他的弩手们放下武器，这时那五个人走近了。
“你们是谁，竟能操控亡灵？”他朝他们喊道。
“他们都叫我大死灵法师，”卡尔本说，“这些是我忠诚且有才能的伙伴。我们想结束这场愚蠢的小战争。”
毫无预兆地，她感觉自己在往下掉。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这种感觉消失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装饰华丽的宫殿的台阶上。穿着长袍、束腰外衣和锁子甲的矮人们在楼梯上走来走去，还穿梭于下方一片宽阔的铺砌区域。
“彭图斯，”鲁希尔德说。
“真的吗？”萨斯基娅说，“你怎么知道的？这儿的天际线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啊。”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几个行人叫了起来，指着远处。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天空中飞着一个清晰可辨的骨龙轮廓，还散发着蓝色的光芒。
它在宫殿前的一片激动的人群和匆忙集合起来的仪仗队面前降落了。一个穿着华丽仪式铠甲的矮人走向骨龙，等着肋骨滑开，然后卡尔本走了出来，两侧各有一个人鱼女子相伴。
“大死灵法师卡尔本，”等候的矮人说，“终于能见到辛迪尔的征服者了，真是荣幸。”
“我的国王，”卡尔本说着，深深地、恭敬地鞠了一躬。
“他就是和我父亲结仇的那个国王，对吧？”萨斯基娅说。
“嗯，”鲁希尔德说，“邓莫德国王。如果传言属实的话，卡尔本杀了他，还把他的头挂在城墙上呢。”
卡尔本不满地瞪了她们一眼，“剧透了啊。而且，事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哎呀，我干嘛要给你们看这些啊。”
“问得好，”萨斯基娅说，“我们到底为什么在这儿啊？”
“闭嘴，好好看就是了，”卡尔本说。
她瞪着他，“你打算用心理控制术让我闭嘴吗？”
卡尔本摇摇头，“那可完全不可能。现在别说话了。这些是我的记忆，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了。你们就跟着看看就行。”
邓莫德国王带着卡尔本走进宫殿，他们一起坐在一间奢华客厅里的丝绸椅子上。“我们有很多事要讨论，”国王说，“但在这之前，咱们先直奔主题，谈谈给你的奖赏吧。我将授予你公爵的头衔，在洛基尔的一大片领地，还有每月一万五千第纳里的津贴。”
“您真是太慷慨了，我的国王，”卡尔本说。
“这是你应得的，”邓莫德国王说，“远远不止是应得的。天哪，要是我有女儿，我都愿意把她许配给你。可惜，我只有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他咳嗽了一下。
卡尔本没能完全掩饰住自己翻白眼的动作，“如果您愿意听我说完的话，我确实有一个请求。”
“说吧。”
“让我负责彭图斯的铸造厂和阿尔利姆采矿作业。”
邓莫德国王在座位上动了动，显然被这个请求打了个措手不及，“你为什么想要这个？”
“在辛迪尔，我发现了我们开采这个世界上最宝贵资源的方式中存在某些……低效之处。而且有一些利用它的方法，将会彻底改变……嗯，几乎生活的方方面面。想象一下，有这样的马车，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把乘客从乌鲁格米尔的一端运到另一端。有能在树枝间的虚空航行的船。有能在如今农民花费的一小部分时间内就耕完地、种完庄稼的机器。还有能制造其他机器的机器。而且所有这些奇妙的东西都能让所有人使用，而不只是那些受魔法眷顾的人。”
“如果这是真的，听起来这会是个引发大动荡的源头啊，”国王说，“有大动荡就会有大不满。有不满就会有叛乱。我为什么要同意这个呢？”
“短期的一点不稳定，和乌托邦相比只是个小代价，”卡尔本说。
“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有可能实现，在任何这样的乌托邦实现之前我都已经死了。帝国欠你很大的人情，但你要求得太多了。”
卡尔本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怎么样？”
邓莫德国王眯起眼睛，“我已经考虑过了。我的答案仍然是不行。”
现在轮到卡尔本露出惊讶的神情了，“你……挠挠头怎么样？”
国王的表情变成了彻底的怒视，“你在玩什么把戏，蠢货！？”
“哦，不妙啊，”萨斯基娅说，“看起来你遇到了一个对你的心理控制术免疫的人。”
卡尔本带着无奈的表情看着她，“有时候是会这样。有一些训练思维来抵抗暗示的方法——处于权力地位的人经常会接受这类训练。不过，邓莫德就算是在国王里，也算是格外固执的了。我别无选择，只能……”
场景又变了。现在他们站在一间大卧室里。卡尔本站在床边，床上躺着一对矮人夫妇，正轻轻地打着呼噜。
“你别乱动也别出声，睁开眼睛就行，”卡尔本说。
呼噜声停止了。他们猛地睁开眼睛。
“很好，”卡尔本说，“别害怕。我不是来伤害你们的。锻造者公会的伊比诺尔德，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萨斯基娅听着父亲详细地交代他想让这个矮人秘密开展的一个新项目的要求。交代完后，他迫使这对夫妇忘掉他来过这儿，然后回去接着睡觉。
“这太乱来了，”她轻声说道。卡尔本的这些操纵手段让人极其不安。仅仅因为和他有亲属关系，都让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就算他的目标像他声称的那样，是为了改善周围人的生活，可他毫无顾忌地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傀儡，这可不行。那是阿贝利翁的手段。而且鉴于事情最终的结果，现在没人能说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了。
又是一阵让人晕头转向的场景转换，他们正在参加伊比诺尔德最新发明——阿尔利姆引擎的揭幕仪式。这个矮人用它驱动一辆微型火车在一小段轨道上行驶。
在下一个场景里，卡尔本站在屋顶上，俯瞰着一群矮人正在反抗国王的卫兵，发生暴乱。他笑了笑，转身离开，走下楼梯，进入了一间保存完好的图书馆。
当他绕过一个书架时，三个身影从阴影中朝他扑了过来。
卡尔本及时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朝脸刺来的一刀。他躲到书架后面，喊道：“你们把剑对着彼此怎么样？”
接着就是刀剑刺入肉体那种沉闷的声音。当他第二次绕过书架时，两具新鲜的尸体躺在地上等着他，鲜血在地板上蔓延开来。片刻之后，尸体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你们把这儿清理一下，”他指着溅在地板和书架上的血迹以及他们身上的伤口说。尸体赶忙去照做了。
“等等……你能对死人用心理控制术？”萨斯基娅说。
“我的思维网在有意识的思维层面之下运作，”卡尔本说，“严格来说，不死生物不会思考，但它们仍然有……你们怎么称呼它来着？蜥蜴脑？其实用这个词不太准确，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蜥蜴挺聪明的，而且不死生物就算脑子都烂掉了也还能缓慢行动。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这确实比我指挥亡灵的方式容易多了，”鲁希尔德说。
在图书馆的另一边，卡尔本转身面向墙上的一个壁龛，“你出来吧，然后回答我所有的问题。”
一个矮人女子从壁龛里走了出来。萨斯基娅不禁仔细看了看，因为她和弗雷吉长得一模一样；身材苗条，穿着紧身皮衣，身上绑着各种各样的刀具。
“谁派你来杀我的？”他问道。
刺客明显在抗拒这种强制命令，但话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暗夜之刃公会。”
“是谁接了这个刺杀任务？”
“我们没被告知这个信息。只知道目标是你。”
“哦，好吧，”卡尔本说，“看来是时候去拜访一下暗夜之刃公会了。”
然后他们就站在了一个昏暗的大厅里。附近的墙上挂着一面旗帜，上面有交叉的剑和一只血手掌的图案。
“这部分你可以跳过，”萨斯基娅说，“我们已经知道是邓莫德国王派他们来的了。”
卡尔本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想看看我直接闯进——”
“不想。”
卡尔本皱起眉头，“你这人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暗夜之刃公会大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昏暗的房间。邓莫德国王带着他的卫兵站在那儿，这时一男一女鬼鬼祟祟地走进门，然后又把门关上了。她认出那个女人就是被卡尔本用心理控制术套过话的刺客。
“事情办妥了。”男人说道。
国王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没有目击者吧？”
“没有。不过我们损失了两名最出色的刺客。赫伦吉达是唯一的幸存者。是她完成了任务。”
邓莫德国王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走近点，姑娘。”
赫伦吉达向前走了几步，在离国王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卫兵们紧张起来，握住了剑柄。
“你为帝国立了大功，姑娘，”国王说，“只要你说出想要的奖赏，我都会满足你。”
她站在那儿片刻，嘴唇微张，胸脯起伏，然后解开上衣的第一颗纽扣，身体前倾，“我只想要一样东西，我的国王。”
邓莫德笑得更灿烂了，“哦？是什么？”
“你的命。”赫伦吉达从胸前抽出一把短剑，刺进了他的眼睛。
卫兵们大喊着拔出剑来，片刻之后，刺客和她的头目就死在了国王身旁。
萨斯基娅翻了个白眼，“哦，拜托。”
“怎么了？”卡尔本问。
“这就跟烂电影似的。她刺他之前居然还停下来先说‘你的命’，这不就暴露自己的意图了吗？直接刺上去不就得了？而且就因为她有胸脯，国王就让一个已知的刺客靠近自己？”
“永远别低估一对漂亮胸脯的威力，萨斯基。”鲁希尔德说。
卡尔本朝她咧嘴一笑，“她这话没毛病。”
萨斯基娅怀疑地摇了摇头。这也太夸张、太假了，就跟牛粪一样臭。
卡尔本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其实不在场。当时我在城的另一头，忙着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呢。所以可能稍微渲染了一下。不管怎么说，重要的是邓莫德死了。然后就该选他的继承人了……”
“显然就是你呗。”萨斯基娅说。
场景转换似乎卡顿了一下，然后切换到了另一个屋顶上。
“嗯，好吧，那这部分我们也跳过好了，”卡尔本说，“大致情况就是邓莫德的儿子被判定不适合统治，大家一致决定我是最合适的替代人选。”
“那这个决定和你的心理暗示能力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哦。”萨斯基娅说。
“那当然有关系了，”卡尔本毫不羞愧地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正确的选择。在我仁慈的统治下，帝国繁荣昌盛。几十年内，我们就建成了这样……”
他夸张地张开双臂，往旁边让了让，让她能毫无阻碍地看到下方铺展开来的城市景象。
这座城市看上去确实有点……像乌托邦了，至少和世界树上的其他城市相比是这样。闪闪发光的摩天大楼矗立在点缀着白雪的街道上，街道上绿树成荫、花园遍布，显得格外明亮。一列火车从城墙边疾驰而去，驶向远处湖边。风车在附近的山丘上转动着。两艘天空飞船在空中掠过，它们的翅膀太小了，单靠空气动力学根本无法让它们飞起来——这几乎证实了她关于它们是利用熔融的阿尔利姆来提供升力的推测。
不过有一点让她很疑惑。
“感觉比之前冷多了，”她说，“现在是冬天吗？”
卡尔本皱起眉头，“嗯……不是，是降霜季。”还没等她回应，他又说道，“不管怎么说，一切本来都很顺利，直到……”
下一刻，她站在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里，和威尔伯贡德很像，有一股白热的阿尔利姆从地面喷涌而出，直冲向洞顶。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小股阿尔利姆从主柱分流出来，在空中伸展，然后流向了……卡尔本的手里！？
他们脚下的地面颤抖起来。
“哎呀！”卡尔本说，“你本来不该现在就看到这个的。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本来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直到他们来攻打我们的城门……”
又是一阵突然的场景转换，他们站在了一条积雪很厚的街道上。矮人们四处逃窜。这儿的地面也在震动，她还能听到一连串远处传来的轰鸣声。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啊？”她说，“你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些超凡魔法师之一吗？等等……你不可能是。你是个死灵魔法师。除非这是你从别的地方带来的能力，就像那个绝地武士的心理控制术一样……”她话音未落，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又或者这是我们这类人都能做到的事？阿尔利姆吸收……狂野魔法……就是这样，对吧？”
就在这时，附近一座建筑物的顶部爆炸了，钢铁和砖石四处飞溅。卡尔本拔腿就跑，萨斯基娅和鲁希尔德紧跟在他身后。一块巨石砸落在他们旁边的街道上，压死了几个矮人。
她跟着卡尔本爬上一段楼梯，来到堆满积雪的城墙上。一个矮人弓箭手拖着脚步走过，浑身结冰，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看到他呆滞的眼神和蹒跚的步伐，她往后退了一步。
他是个死人。而且不止他一个。不死的矮人、巨魔，甚至还有几个精灵在城墙上巡逻，守卫着城门，和数量少得多且还在不断减少的活着的矮人以及高耸的金属傀儡站在一起。这些金属傀儡比他们在托彭德挖掘出来的那些还要大一倍半。她看到卡尔本又召唤起几个刚死去的人来参与城市的防御。
城墙外，一支庞大的军队集结起来。有精灵、斯卡拉赫、巨魔，还有各种各样的野兽和战争机器，在山丘上绵延开来，一眼望不到头。其规模之大，让地下世界的那些战斗看起来就像小规模的冲突一样。而且每一个入侵者都一心要摧毁乌鲁格米里帝国。
但帝国不会坐以待毙。
城墙上，一门门大炮发射出致命的炮弹。入侵部队的先头部队在一连串雷鸣般的爆炸声中消失不见了。
画面再次变黑，接着他们又回到了大图书馆的高塔内。卡尔本脸色发青，喘着粗气，把手按在一块基石上，等着它缩小到拳头大小。他把黑色的立方体从插槽里取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开了。才走了几步，他就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然后一动不动了，手指还紧紧地握着那块基石。
接着，那具尸体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她。萨斯基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尴尬的尖叫。
“于是我就这么死了，”变成僵尸的卡尔本说，“真是太悲剧了。甚至都没人留下来给我办个体面的葬礼。”
“感觉你好像跳过了很多重要的内容啊，”萨斯基娅说，“比如，那场战斗谁赢了？”
“可以说是平局吧，”卡尔本说，“因为双方的人都死光了。”
“什么，真的吗？怎么会这样？”
“你现在应该知道了，阿贝利翁为了消灭敌人，是完全不惜牺牲自己的手下的。嗯……那次就是这样。一整根树枝都被毁了。也就是在你们那个时代被称为乌鲁格米尔亵渎事件的那次。”
“而他把这事怪到了你头上。”
僵尸点了点头，“确实。”
“那你从来没试过取代阿贝利翁的位置吗？”她问道，“去攻打他的老巢，篡夺他的王位？”
“天哪，才没有呢。无意双关。光是当个国王就够累人的了。当整个世界的神？还是算了吧，谢谢。”
“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给我看这些呢？”她问道，“你之前去哪儿了？我在辛迪尔的时候就需要你的建议了。”
“我……离开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去地球了。”
她盯着他，“地球？你之前不是已经在地球上了吗？”
“另一个卡尔本在地球上。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不是他。我只是很久以前的他的一个回响。你在纺锤城做那件事的时候，我搭了个顺风车穿过了那个……”他用手臂做了个起伏的动作，“……中间地带。然后，在你之后又几次进入那个中间地带——在地球和火花岛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但那都是几周前的事了。”
“确实是。但正如你已经猜到的，只有在某些能放大维持我这个回响的信号的地方，我才能联系到你。大图书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那夜之梦呢？”
“那是萨特西亚的地方，不是我的。我没法利用它的力量。”
鲁希尔德皱起眉头，“不过萨斯基并不在大图书馆里呀。我才在这儿呢。”
“她和你在一起，就像你和她在一起一样。”卡尔本从鲁希尔德转向萨斯基娅，“你和你的侍从建立的这种联系真的很了不起。换做是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把一个平地人的意识和我的潜意识绑定在一起，但看看你能用她做些什么，倒也挺有意思的。”
萨斯基娅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就是这么做的？我只是不想让我的朋友死去而已。”
“无知有时候会带来有趣的结果。也许这就是地球上的那个我一直瞒着你的原因吧。”
“你联系过他吗？这就是你去地球的原因吗？”
卡尔本看了看自己消瘦、苍白的手腕，“哦，看看时间。看来我们这次见面得提前结束了。真可惜。”
墙壁开始闪烁起来。
“等等！”萨斯基娅大喊道，“我需要知道怎么像你和萨特西亚那样操控阿尔利姆，这样我才能封印辛迪尔的裂缝。”
闪烁停止了，“啊，对，这个啊。我很惊讶你到现在都还没自己弄明白呢。答案就在你已经有的那些基石里呀。”
“我还以为那种力量来自另一个世界种子呢。”
“你就没想过，每次你吸收阿尔利姆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操控它吗？”
“确实，现在看来是挺明显的。我只是之前以为——”
“嗯，你这想法挺傻的呀。”他朝她咧嘴一笑，“不过我想，在这儿给你指点一二也没什么坏处，毕竟这儿有无限量的梦境阿尔利姆供你摆弄呢。”
然后他们又回到了那个有熔融的阿尔利姆流向洞顶的巨大洞穴里。这次他们站得比之前近多了，但热度并没有灼伤他们。
“在现实世界里可没这么容易，”卡尔本说，“不过现在我们先忽略靠这么近会有危险这一点。现在我要你专注于眼前的这股流动。想象你把手伸进瀑布里，感受水流拍打在皮肤上的感觉……”
想象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把精元往自己这边牵引，就像用一根长吸管吸饮料一样。阿尔利姆是精元自然流动所依托的物质，而且阿尔利姆并不愿意轻易放走它的精元。所以当她以正确的方式牵引精元时，阿尔利姆也就跟着过来了。那根吸管，或者说她牵引精元的通道，是无形的，完全由她的意志来塑造。她可以拓宽通道，但那样会降低吸力。这是一种权衡，随着她力量的增强，这种平衡也会发生变化。
很快，萨斯基娅就像看到父亲做的那样，让一股阿尔利姆从主流动中分流出来了。那道纤细的光线在空中扭动着，朝她射来……
然后，白热的阿尔利姆喷到了她脸上。
“不错，”卡尔本说，“要是这是真的阿尔利姆，它早就烧穿你的头骨，把你的脑子烤熟了。但第一次尝试也不能要求完美嘛。现在你该学学怎么控制它的温度了……”
卡尔本解释说，阿尔利姆的温度和流经它的精元的量直接相关。大量的精元会产生大量的热，精元少了，它就会冷却并凝固。所以这一次，关键是要把精元从阿尔利姆里抽出来。不过，这种方法有一个明显的局限。
“那我不就把热量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吗？这怎么能算改进呢？”
卡尔本朝她咧嘴一笑，“啊，看来你也不是完全的傻瓜嘛。确实，如果你吸收精元太快，你就会……爆炸。”
“我可不想爆炸。”她说。
“别担心，简。你得非常使劲地吸收，才会吸收到足以伤害自己的量。你的身体非常强悍，而且它不需要储存精元。它更像是一个……通道。一旦精元进入那个中间地带，你的潜意识就能接收它了。实际上，它会像僵尸享用美味、鲜嫩、多汁的脑子一样把精元吞掉。只要别试着在一秒内冻结一座山那么大体积的阿尔利姆，你就不会有事的。”
他居然听出了她的电影梗？挺奇怪的。不过他之前跟她说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她的一部分，能获取她的记忆。
“等等……”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吸收精元会让我身体发热，那我把精元释放到外界的时候，为什么身体也会发热呢？”
“让你身体发热的原因是精元在你体内流动。不管是流入还是流出——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流量有多大。”
“那让我的侍从们的法术着火的狂野魔法也是因为原始精元把它们加热了吗？”
“不完全是。你知道你所谓的狂野魔法可不只是能烧东西这么简单吗？不知道吧？嗯，在现实世界里，你可以自己去发现它还能做些什么。那样更有意思。”
“有意思？上次我差点害死人了！”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呀！”
没错，她一直以来对他的看法都是对的。他就是个十足的混蛋。不过，如果他能帮她拯救辛迪尔，那他这个混蛋倒也还有点用处。
她只稍微调整了一下引导精元的方式，就从引导阿尔利姆的流动变成了给它降温。把这两种方法结合起来后，就形成了一股阿尔利姆流，在它快要碰到她伸出去的手时就凝固了，然后流入她手中，却没有把她烫伤。
接着，让她惊讶的是，她看到鲁希尔德的指尖上缠绕着三股阿尔利姆。
卡尔本看到她的表情笑了起来，“看起来你被自己的侍从比下去了呢。”
“相信我，我都习惯了，”萨斯基娅说，“但这怎么可能……？”
“在现实世界里是不可能的，”卡尔本说，“这个梦境有一定的可塑性。”
“我能像萨斯基一样吸收阿尔利姆，”鲁希尔德说，“那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身体是她身体的延伸，”卡尔本说，“你的意识虽然和她相连，但仍然是你自己的。能施展你所谓的超凡魔法的是她的意识，不是你的。”
鲁希尔德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我都不知道我还是不是我自己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你可不是个简单的回响。相信我，我很清楚。至于你还是不是原来的你……这是个哲学层面的争论话题了。但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个了。”他皱起眉头，“你们得赶紧回辛迪尔了。”
“为什么？”萨斯基娅问道，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担忧，“出什么事了？”
“目前还没出事，”卡尔本说，“但第二个裂缝——那个在温加伦下面沸腾着的裂缝——马上就要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