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宫殿最高的塔楼花园顶端,他俯瞰着自己那座辉煌的城市。在阿尔博尔·蒙迪的所有枝桠所涉及的范围里,没有哪座城市能像他美丽的安比埃拉尔这般绽放着如此绚烂的光彩。
身后传来碎石子被踩踏的嘎吱声。最高统治者心头涌起一股炽热的怒火,他猛地转身面向这个不速之客。“谁敢闯进我的……”当他看到那双苍白的眼睛以及那身迷雾披风时,话语戛然而止,“神啊,原谅我吧。我不知是您来了。”
那个身影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跟上。
杰查姆跟了上去,很快就发现自己走进了那处禁地——古神的居所,宫殿里阿尔瓦里人严禁进入的区域。在今天之前,他自己都从未涉足此处。他们走进一个房间,房间中央有一根黑色的方尖碑。在那儿,他关上房门,然后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走进来……
当看到那个恶魔可怕的面容、她那长长的弯曲利爪、坚硬如石的肌肤以及暗沉的灰色铠甲时,他的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才意识到她看不到自己。她那狭长的红色眼眸正盯着那根方尖碑。她伸手去摸那片黑暗的碑体——
就在这时,几个人影朝她扑了过来,将利刃刺入她的后背,她愤怒地咆哮着转身。杰查姆意识到,这些都是他的阿尔瓦里族人,有快剑手和暗影大师。他们一直潜伏在暗影之网下,就在这儿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但他可没下令发动这样的袭击啊。要是早知道她要来,他或许会这么做……
啊。原来如此。这还没发生呢。这是即将要发生的事。
“我会按您的吩咐去做,”他对那个苍白的身影说道,“但他们能行吗?她和她的盟友已经打败了第二军团,而且现在她那边有相当一部分人背叛了我,站到了她那边。我可不能再第二次低估她了。”
那个身影再次向他示意。他们走出那处禁地,进入了他的私人宝库,里面摆满了价值难以估量的奇珍异宝,都是他的先辈们历经岁月收集而来的。一只被迷雾笼罩的手指向了附近架子上的一个装着银色液体的小瓶。
“奥凯尔之祸,”杰查姆说道,“您是想让我用这个来对付那个恶魔。”
说出这话时,一种愉悦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没错。他就要这么做。那个恶魔将会枯萎死去。她、她的盟友以及那些叛徒,所有人都将尝到冷酷的正义之剑的滋味——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他醒来时,发现乌奈舍骑在他身上,一如既往地欲求不满。
“下去,”他对自己的妾室说道,“还有事要做呢。”
刺眼的蓝光刺进她的眼睛。还沉浸在梦境中的萨斯基娅一时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至高无上的杰查姆,不是高等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她是萨斯基娅·温德尔,是那个被他……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来着?
不管怎样,她现在还能感觉到那种影响。她喉咙干渴,脑袋里就像有只刺猬在里面筑巢了一样难受。她所能看到的只有这刺眼的蓝光,以及身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移动。
“欢迎回来,萨斯基,”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我跟你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至少今天不会。”
慢慢地,身旁那个模糊的身影清晰起来,变成了鲁希尔德的脸,半张脸被她的金属面具遮住了,露出来的另一半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她身上只穿着杜阿努姆外壳。这有点奇怪。最近这段时间,鲁希尔德已经把那外壳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所以她平时都会在外面再穿上衣服的。
在她身后,站着几具肢体残缺不全的复活尸体,正守卫着控制室的门。好吧,这么看来,他们还在安比埃拉尔的最高统治者的宫殿里呢。
等等,这不对啊。萨斯基娅进入宫殿的时候,鲁希尔德可没和她在一起啊。
“你是……你怎么到这儿来的,鲁希尔德?”萨斯基娅抱着脑袋问道。
“我想你心里明白,”鲁希尔德说。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已经过了足够长的时间,让鲁希尔德能乘坐伊斯卡拉格雷思号飞过来,然后一路杀进宫殿找到她。可她通过扎丽的视角往外看了一眼,就排除了这个想法。那骨龙还停在他们离开时的地方,就在安比埃拉尔上方的山丘里。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不知怎么的,鲁希尔德瞬移到这儿来了。
“我都不知道你自己能瞬移呢,”萨斯基娅说。
“我也不知道,”鲁希尔德说,“我看到你……病了。我得在这儿陪着你。然后我就……到这儿了。”
萨斯基娅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她的手臂已经开始重新长出来了,但那是个黑乎乎、扭曲变形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肌肤的裂缝里渗出来。
“那我还是……快死了,对吗?”萨斯基娅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我已经延缓了腐化的蔓延,”鲁希尔德说,“这是一种生与死的奇特交织,很棘手,很难控制住。”
“我还能活多久?”萨斯基娅小声问道。
鲁希尔德皱起了眉头,“也许加里和努伊能帮我把这腐化驱除出去。”
她的朋友回答得很含糊。既然还有办法可以试试,这让她燃起了一些希望,但她脑海里警钟大作。肯定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而且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这次探险真是一团糟啊。萨尔西娅不在这里。多亏了阿贝利翁的警告,最高统治者显然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他用那种银色液体设了个陷阱来对付她。他管那叫“奥凯尔之祸”。
见鬼,说不定就是阿贝利翁把她引到这儿来的。在她第一次把阿贝利翁赶出去之后,按说他是没办法再侵入她的梦境了,但也许他找到了钻空子的办法又回来了。而现在她在这儿,少了一条胳膊,勉强才能坐起来,而且很有可能就要死了。
“又有更多那帮家伙朝我们这边来了,”巴尔德雷格通过神谕链接说道。
他和克维尔德、韦兰迪尔藏在控制室外面的暗影之网下。更多的僵尸守卫着宫殿里所谓禁地的走廊。现在也不怎么禁地了,不是吗?橙色和红色的光点从南边和东边靠近过来。远处,宫殿外面某个地方传来号角声。
萨斯基娅暗自叫苦。他们得赶紧离开这儿,可每次她试着坐起来,整个世界就开始旋转,脑袋里又像针扎一样疼起来。因为她的缘故,大家都被困在这儿了。
“别担心,萨斯基,”鲁希尔德说,“控制室的影响范围覆盖了这片区域的大部分地方。我的手下能保护我们。随着敌人力量变弱,我们的人手会越来越多。”
“然后呢?”萨斯基娅说,“我们还在敌人的地盘深处呢。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出去啊。”
“先休息,”鲁希尔德说,“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走。现在还不是时候。”
萨斯基娅缓缓地点了点头。她脑袋里的疼痛开始缓解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困意渐渐袭来。该死,她不是已经睡了很久了吗?
尽管如此,她还是任由睡意将自己笼罩。就睡一小会儿,然后她就能起身活动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没法接近他们,陛下。”
“一帮没用的蠢货!你们说只有四个入侵者!就四个!”杰查姆怒视着百夫长,看他敢不敢否认自己的话。
那百夫长似乎很乐意顺着他的话说,“确实是四个,包括……叛徒韦兰迪尔。但又凭空冒出来一个矮人,而且……”这位队长一脸苦相,“她能操控死人。我们派去对付她的任何阿尔瓦里族人很快就会被杀死,然后反而壮大了她的力量。”
杰查姆一拳砸在桌子上,“那个亡灵法师。那个亡灵法师在这儿呢。”
“我想是的,陛下。”
那个亡灵法师是恶魔的副手,而且很多人都觉得她比她的主人威胁还大。她的亡灵大军在打败第二军团的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据说,在卢米乌姆的上空游荡、朝他的族人投掷闪电的那个可怖怪物,也是由她操控的。
杰查姆咆哮道:“好吧。既然你们用刀剑或者毒药都对付不了他们,那我们就用火攻。准备好火药。”
萨斯基娅猛地惊醒。她现在感觉稍微好点了,可要是那个梦是真的……
“我们得离开这儿,”她说。
“你觉得你能走路了?”鲁希尔德问。
萨斯基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我试试。他们要用火药了。我觉得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而且我知道要是它爆炸了,我们可不想还留在这儿。”
“你是说火药?”克维尔德走进控制室说道,韦兰迪尔和巴尔德雷格跟在他后面。克维尔德听过达利姆讲的一些关于地球科技的故事,但听到他说出这个词,萨斯基娅还是挺惊讶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萨斯基娅说,“当然,也有可能完全想错了。我可不想去验证一下。”
韦兰迪尔牵动她的精元之力,她看到他和自己的朋友们消失在了蔓延开来的暗影之中。嗯,是两个朋友消失了。鲁希尔德还在明处。她的手下聚集过来,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道防护墙。
“你怎么没隐身呢?”萨斯基娅问。
“我的暗影之网没法隐藏死人,”韦兰迪尔说,“你朋友也包括在内。”
“没关系,”鲁希尔德说,“我挺抗揍的,而且我有手下保护我。你们得把萨斯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没门儿,”萨斯基娅说,“我们一起走。”她怀疑地看着那块基石,“现在碰它安全了吗?”
“安全了,萨斯基,”鲁希尔德说,“我们把毒药收集起来了,之后还把基石擦拭了一遍。我碰了它,没什么不良反应。”
“但你本来就是死人呀,”萨斯基娅指出。
鲁希尔德皱了皱眉,“确实是这样。”
“没关系,”萨斯基娅说,“我已经被感染了。这可能是个陷阱,但也有可能萨尔西娅真的是想让我来接触这块基石。我可不会把它留在这儿,让它被炸掉。”
萨斯基娅俯身,用她那只正在生长但已被感染的手按在黑色的方尖碑上。没什么反应,她犹豫了一下,换了另一只手。这次,有反应了。她下达了口头指令,命令基石与这个地方脱离连接。它缩小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十二面体,她赶忙把它收了起来。
他们冲出破败的走廊,萨斯基娅犹豫了一下该往哪个方向走——不管走哪边,他们都得躲避或者迎战愤怒的精灵。只是早晚以及数量多少的问题。
“这边走,”她决定了,朝着这层楼对面的一个阳台跑去。既然已经没法偷偷摸摸地行动了,出城的秘密通道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而且这座宫殿随时都有可能在他们周围坍塌。
禁地区域外等着他们的是一堵由全副武装的战士组成的人墙。在他们身后,四个身材魁梧的精灵正拖着一个看起来像大铁锅的东西穿过走廊。不用猜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她想。
巴尔德雷格从隐身状态中现身,直接朝那群精灵开火。随着一阵震荡波击中了六七个人,把他们撞得七零八落、肢体横飞,撞到墙上,扬起一大片尘土,地板也跟着晃动起来。
那口铁锅倒在一边,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奇迹般地,它并没有被点燃。
萨斯基娅生气地瞪了巴尔德雷格一眼——尽管他显然看不到她,“说真的?那边可是火药啊!你就没想到可能会引发比你预期更大的爆炸吗?”
刚一说完,她就意识到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会引发火药爆炸。他怎么会知道呢?辛迪尔的矮人和精灵以前从来都没用过这东西。
“我……没想过,”巴尔德雷格赶忙把爆炸弩箭换成了普通的弩箭,然后又一次消失在了暗影之网的掩护之下。
她带着大家离开,急切地想和那些火药拉开距离。另一群精灵从另一个方向沿着走廊冲了过来。克维尔德施展法术,突然,一堵石墙拔地而起,把精灵们所在的走廊和他们所在的走廊隔开了。
“看到没?”萨斯基娅说,“我们本来就可以这么做嘛。没必要搞爆炸呀!”
“是啊,但搞爆炸可痛快多了,”鲁希尔德说。
右边有个一闪而过的动静,这是唯一的警示,告诉她旁边的一条侧走廊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空无一人。两个身披斗篷的身影仿佛凭空冒了出来,抽出暗影之刃朝鲁希尔德猛扑过去。萨斯基娅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抓住其中一个攻击者,把他当作盾牌来抵挡他的同伴。片刻之后,她把他们披风上的阿里乌姆吸收了,封印了他们的魔法。她把这个新收服的眷属扔到了一边。
鲁希尔德的一些僵尸朝他们蹒跚走来,但萨斯基娅叫住了它们,“他们现在没威胁了。”
“也不完全没威胁,”克维尔德说。
其中一个暗影大师抽出一把细剑,拖着受伤的腿朝他们爬过来。
萨斯基娅一脚踩在他的手上,感觉到脚下骨头碎裂时,她不禁皱了皱眉,“现在他没威胁了。”
那个双臂骨折的精灵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大喊:“恶魔在这边!为我们报仇啊!杀光这些入侵者!”
巴尔德雷格又从隐身状态中冒了出来,萨斯基娅看到他用那个精灵自己的细剑刺进了他的喉咙。那喊叫声渐渐变成了低沉的喘息和汩汩声,然后就没声了。
萨斯基娅叹了口气,他们继续奔跑时,她什么也没说。刚才那短暂的混战让她耗费了不少体力,现在她感觉自己就像在靠最后一点力气强撑着。
“要是我们不杀了他们,最高统治者也会杀了他们的,”鲁希尔德似乎又猜到了她的心思,说道,“很有可能,他派他们来这儿就是让他们送死的,就为了挡住我们逃跑的路。”
没错。因为在他眼里,所有人显然都是可以牺牲的。这可不是他第一次使出这种手段了。韦兰迪尔曾说过,他为了抓到藏在里面的几个叛乱分子,把卢米乌姆上的整座城镇都给抹掉了。难怪韦兰迪尔这么快就改换门庭了。可她之前还不信任他呢……
也许她应该想办法彻底除掉杰查姆。但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可不适合做这样的决定。她脑袋还昏昏沉沉的。现在,她得先集中精力保命。
他们冲到一个宽阔的阳台上,俯瞰着整座城市。一段宽阔的楼梯蜿蜒盘旋在宫殿外侧向下延伸。楼梯外缘的矮墙上有一条狭长的土地,上面生长着树木和五颜六色的灌木。这些植物能很好地为鲁希尔德和她的亡灵随从遮挡来自地面以及附近城垛上弓箭手的攻击。萨斯基娅觉得自己在这儿挺暴露的,但她现在处于隐身状态,应该没事,除非——
一件斗篷在空中飘动,斗篷的主人朝鲁希尔德扑了过来,手中的暗影之刃向下挥出一道弧线。这个女人肯定是顺着覆盖宫殿墙壁的藤蔓爬下来的。萨斯基娅伸出利爪,刺穿了女人的胸膛。鲁希尔德从容地往旁边一闪,那具尸体就落在了她的脚边。
一支箭射中了萨斯基娅正在重新生长的手臂那已经变黑的肌肤上。她没感觉到撞击的疼痛,但这一下让她往旁边踉跄了几步。哦,对了。攻击暗影大师的时候,她就暴露自己了。
这是个奇怪的破绽——只要发动攻击,就会暂时破除暗影之网的隐身效果。电子游戏里的潜行机制通常就是这样,因为被一个你根本看不到的人杀死可一点都不好玩。但现实中的刺客可没必要遵循这样的规则啊。弗雷吉肯定就不用。也许设计暗影大师这个法术的人意识到,如果有人能拥有完美、永久的隐身能力,那可就太危险了,所以故意设置了这么一个弱点。要是这样的话,他们或许能想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更加强力的版本的这个法术……
别想了,她告诫自己。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正在逃命呢。
“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鲁希尔德说。
“什么好主意?”韦兰迪尔问道。
“等会儿再说,”萨斯基娅说,“咱们先想法子毫发无损地离开这儿,行不?”
他们不仅得逃出这座犹如死亡陷阱般的宫殿,还得找到出城的路。根本没时间筹划逃跑路线了,只能随机应变了。可惜的是,他们可没有真翅膀。伊斯卡拉格雷思号还在城外老远的地方,毫无生气地堆在那儿,而且在他们把鲁希尔德带到足够近的地方让它复活之前,它都会一直那样。
他们才刚下了几段楼梯,空气中就弥漫起橙色的光,很快又变成了红色。
“趴下!”她大喊道。
头顶上方,墙壁向外炸开了。一股热浪席卷而来,把她肺里的空气都给挤了出去。巨大的石块在空中翻滚,裹挟在滚滚浓烟之中。
杰查姆带着野蛮的狂喜看着他宫殿的禁地被炸得粉碎,消失在一团不断扩散的黑烟之后。
“神啊,”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伊利乌尔喃喃说道,“我们有多少人在里面啊?”
“只要那恶魔死了,那都不重要。”
“要是她还活着呢?”
杰查姆怒视着军团长。伊利乌尔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敬,这让他很不痛快。他可能得找个人来替换这家伙了。
“蠢货,”他咆哮道,“你觉得那种爆炸有人能活下来吗?”
“不能。但我们说的可是个恶魔啊。低估她或者她的盟友那可就太蠢了。”
“她肯定死了。就算没死,她也活不久了!”杰查姆说,“身为最高统治者,绝不能允许敌人潜入自己的家,还能活着出去宣扬这事。”
“没错,”伊利乌尔说,“最高统治者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萨斯基娅呻吟着醒了过来。她的头疼又犯了,不过她分不清这是因为感染,还是……因为这次爆炸。空气中浓烟弥漫,还弥漫着烧焦的肉味。透过烟雾,她看到一具黑乎乎的尸体,一半被瓦砾掩埋着。她真的、真的希望那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她赶紧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界面,这才松了口气。她的眷属们都还活着,他们的镜像都没破碎。
她自己受到了爆炸最严重冲击的保护。她身体的大部分都包裹在杜阿努姆铠甲里,没被铠甲覆盖的部位也和砸在她身上的墙壁一样坚硬。至于她没被埋起来的原因,那可得感谢鲁希尔德和克维尔德了。
鲁希尔德看上去相对没怎么受伤,不过她露在外面那半边脸的皮肤有点烧焦了。她的那些僵尸算是报废了,要么被烧成了焦炭,要么被埋在了下面。另外两个矮人躲在克维尔德从墙上弄出来的一块石架下面。他们也穿着杜阿努姆铠甲,这使他们免受了最严重的高温伤害。
至于韦兰迪尔……
嗯,他身上没着火。完全是凑巧,萨斯基娅摔倒时压在了他身上,让他免受了爆炸最严重的冲击。不过她那庞大的身躯也把他给压在了下面。
他昏迷不醒,还在流血,身体有些部位被烧焦了。萨斯基娅咬向自己的手腕,费了好大劲才把皮肤咬破,让血流出来。她把手腕凑到他嘴边——然后又停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要是她的感染会传染给别人可怎么办?鲁希尔德说目前感染大体上是被控制住了,但她体内可能到处都残留着那种毒药呢。要是这毒药对巨怪都能造成这么大伤害,那对脆弱的精灵又会怎样呢?
她用医疗界面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觉得冒这个险不值得。他骨头没断,只是二级烧伤。要是能把他从这儿弄出去,他几乎肯定能活下来,即便没有她血液的治愈效果也没问题。
萨斯基娅把韦兰迪尔扛到背上,然后他们四人开始从城墙周围形成的瓦砾堆上往下爬。宫殿被炸掉了一大块,现在碎块散落一地。看来杰查姆真的这么干了——炸掉了自己家的一部分,还搭上了一帮追随者,就为了除掉她。
萨斯基娅走出浓烟,来到破败不堪的庭院里,抬头看向她上次幻象中杰查姆站着的那扇远处的窗户。她咧嘴露出一口牙齿,扬起那只完好的手,挥了挥。
没过多久,又一轮箭雨朝他们射了过来,紧接着,一队高等精灵从地面上冲了过来。越来越多的高等精灵从城门涌进来,堵住了她的去路。冲在最前面的是几十个快剑手,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剑,剑花飞舞,组成复杂的图案,仿佛在宣告着她的死亡。
她轻轻地把韦兰迪尔放在地上,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去。
哦,对了,她膝盖里还插着一支箭呢,卡在两块杜阿努姆铠甲板之间。看来我的冒险生涯要结束了,她苦笑着想。
“我们想谈谈,”她说。
那些高等精灵可没觉得这好笑。他们呼喊着战吼,朝她冲了过来。
“不行?”她说,“哦,好吧。试试也无妨……”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这是克维尔德和鲁希尔德一起施法的结果。那些快剑手不知怎么的,居然还能继续冲锋,他们脚步几乎都不沾地,向前冲来。在他们身后,那些普通的精灵同伴们则摔了个四脚朝天。
又来了,她想着,准备释放自己的狂野魔法。但随后她犹豫了。她突然有了个想法。她甚至都没经过有意识的思考,就从释放精元之力切换到了吸收精元之力。她周围有几十个精元之力的来源:那些嵌在快剑手手腕和脚踝护腕里的阿里乌姆碎片。她按照父亲教她的方法,把它们全都吸收了过来。这是个复杂的过程——有太多独立的通道了,而且每一个通道都很细小——但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能做到。然后她就这么做了。
有些快剑手停在了原地。其他的还在继续往前冲——但开始脚步踉跄了。还有些直接摔倒在了尘土里。纤细的阿里乌姆流从他们的护腕里流了出来。数百条纤细的琥珀色丝线在空中扭动、汇聚在一起。
所有的丝线都朝着她涌来。
她一下子把它们全都关掉了。就在那一瞬间,几十个超级战士变得像无害的小猫一样,都站不直身子了。
几分钟后,三个从暗影中朝她扑来的隐身刺客也遭遇了同样的下场。
现在她释放出了狂野魔法。这可能对她的形象没什么好处,但看到精灵们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身上闪闪发亮的新紫色铠甲时,她忍不住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可惜的是,颜色的改变不会是永久性的。
在那之后,他们穿过城市的速度虽然慢,但很平稳。韦兰迪尔动了动,醒了过来,当他想再给他们施展一次暗影之网时,萨斯基娅挥手制止了他。
“让他们看着我们,”她说,“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确实,那些高等精灵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并不想杀他们——但要是逼不得已,她也能下杀手。于是他们都和她保持着距离。
在城市中心有一座用纯阿里乌姆雕刻而成的早已死去的高等精灵英雄的雕像。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整座雕像的精元之力都吸收掉,从鲁希尔德那渴望的眼神里,她能看出她朋友也有同样的想法。然后萨斯基娅朝她咧嘴一笑,集中意念作用在雕像的脸上。
看到雕像的上唇出现了两撇八字胡,鲁希尔德笑出了声,“人类男性真的会留那种胡子吗?”
“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那挺流行的。”萨斯基娅说。
当他们离开雕像时,她看到有一队人从宫殿那边朝他们走来。一列身着铠甲的士兵拖着一个正在挣扎、狼狈不堪的精灵。
“我们把这个当作贡品献上,”军团长伊利乌尔说道。她从之前的幻象中认出了他,“随您处置。我们请求您停止攻击,接受我们无条件投降。”
“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叛徒们!”他们的俘虏喘着气说,“你们都会——”
军团长的铁靴踢在了他的脸上。他摔倒在尘土里,一边喘气一边干呕。
至高无上的最高统治者杰查姆吐着带血的唾沫,从破碎的牙齿间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