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这是她通报消息时每个人都会问的问题。这次发问的是努伊勒,她看上去好像已经一周没合眼了。而实际上,她很可能真就是这样。
“最多几天了,”萨斯基娅通过她们的神谕语音链接说道,“我们会尽快赶到那儿,但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们会通知其他人的,”加兰说,“幸好你及时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只是一个可能的解决办法,”萨斯基娅说。
到目前为止,她只是在梦境中施展过操控阿尔利姆的魔法,而且施展的方式也很有限。还不知道在现实世界中这魔法是否同样管用,也不确定它能否扩大规模,足以影响温加伦下方那大量涌动着的阿尔利姆。
“只能希望这办法够用了,”加兰说,“你们一到,我们会尽一切所能支持你们的行动。”
萨斯基娅把注意力转回到鲁希尔德的视角上。她的朋友正全速骑马穿过死亡之地,朝着树干附近那一小片宜居地带赶去,其他人正和龙一起在那儿等着呢。她还需要几天才能赶到。在这几天里,辛迪尔那边随时都可能发生变故。这几天将会漫长如永恒,而她们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对吧?除了干等着,她还是可以做点事的。也许吧。
她通过加兰的眼睛观察着他的地图,寻找着……
找到了!
她进入了新英格洛玛边缘附近一小群冰霜幼崽的意识里。它们在一片空地上疯狂地跑来跑去,被一个笑着的年轻矮人男孩追赶着。索里克又在搞他平常那些调皮捣蛋的事了。
“嘿,小家伙们,”她通过语音链接对这些生物说道。它们立刻停住了脚步,耳朵动了动。索里克也突然停了下来,带着好奇的表情看着他的宠物们。
“你们在跟谁说话呢?”他问它们。
这用词挺奇怪的。他为什么会觉得它们在跟别人说话呢?其中一只在它脚下的冰面上划拉了些什么:一个简陋的简笔画,画的是一个弓着背、长着长胳膊的巨魔。
索里克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萨斯基阿姨!我好想你呀!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好吧,这挺奇怪的。他知道她正在通过它们的眼睛看东西吗?
“很快,孩子,”她说,“很快就回了。我也想你。”显然他听不到她说话,因为她是对着这些小可爱们的耳朵说的,不是对着他说的。但她还是说了,因为……就是想说吧。
其中一只小家伙叽叽喳喳叫了一声,还挥了挥爪子。
索里克也开心地叽叽叫了一声,“我都等不及再见到你了!”说着他开始绕着圈跑起来,他一兴奋就经常这样。
萨斯基娅既困惑又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对她那些毛茸茸的侍从们说道:“我也希望我只是来串串门的,但我有事要拜托你们……”
如果温加伦的裂缝已经爆开了,这些毛茸茸的小制冰生物们根本没办法阻止它。光是站在一股巨大的熔融阿尔利姆流几百米范围内,就足以让任何人瞬间自燃——就算是冰霜幼崽也不例外。但要是有阿尔格努姆作为缓冲,将它们和那高温地狱隔开,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阿尔格努姆是世界树的基质,相当于世界树的“木材”,但比普通木材要坚硬得多,也更耐热。温加伦下方那层薄薄的阿尔格努姆地壳支撑不了多久,也没法完全挡住阿尔利姆的热量,但它作为绝缘体可比空气强多了。要是有足够多的冰霜幼崽聚集在城镇周围和地下,它们的冰魔法或许就能延缓即将到来的喷发了。
她所能期望的也就是争取点时间延迟了,也许这就是她所需要的全部了。等她到了那儿,她就可以施展自己的魔法,来提供一个更长久的解决办法。
和一个冰霜幼崽部落交流就等同于和所有冰霜幼崽部落交流——以及和它们在格朗加格的女王交流。虽然按照某些定义来说,它们算不上真正的群体思维——个体还是保留了一些脱离集体的自主性——但冰霜幼崽们共享着一种跨越世界的心灵感应链接,就跟她和自己侍从之间的连接很像,能让它们瞬间共享信息。
在德瓦隆多恩各地,一群群这些小生物朝着能通往地面的隧道和裂隙走去。仅在这个洞穴里就有三个部落,而它们只是遍布辛迪尔乃至更远地方的庞大群体的冰山一角。现在,随着数不清的这些小侍从朝着温加伦迁移,她发现自己能通过一连串不间断的视角,一路看到她最初遇到它们的那个洞穴,就是那个有深虫被困在冰里的洞穴。
它们那巨大的猎物已经被掏空,变成了一个外壳——现在成了无数冰霜幼崽家庭的巢穴。看到这一幕,她对这些小小的“杀手”们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亲切感。它们可不是唯一啃食过巨型蠕虫内部的家伙。
她的意识沿着山坡旋转,又越过大海,看到成千上万的小风暴从纷争之柱的屋顶顺着超低温气流席卷而下。她有点想让它们回去。那些风暴幼崽们还都只是小宝宝呢,靠近裂缝所在的地方,它们会让自己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但它们的存在或许也会成为成败的关键。而且如果温加伦真的爆炸了,它们及时逃脱的机会可比其他人大多了。
要避免这场灾难就不可能不冒风险。她的侍从们已经决定全力以赴了。她得尊重它们的决定,并且以它们为榜样。
随着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她在自己设置的各个控制小组的视角间切换,密切关注着它们的进展。最远的那些侍从要过几天才能到达目的地,但第一波马上就要到了。
温加伦曾是德鲁伊们繁荣的家园,也是辛迪尔南部最强大的聚居地,不过如今早已风光不再。城镇边缘的树木和建筑都被埋在了数米厚的积雪和灰烬之下。在城镇中心,地面下陷形成了一个很深的大坑,坑里不断冒出滚滚蒸汽。
她原本以为精灵们早就弃城而去了,可让她惊讶的是,她发现有不少固执的幸存者蜷缩在大坑边缘,在冷热的狭窄边界处徘徊。这儿还有几个鲛人,以及一个长着好多眼睛的精灵驯兽师。他和那些鲛人都不是温加伦原来的居民,而是在辛迪尔地表为数不多的温暖源附近避难的难民。
要是她不能及时赶到,再过几天,这个同样的温暖源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不出所料,这些精灵和鲛人对成群结队来到家门口的冰霜幼崽们可一点都不高兴。他们大喊着,搭上箭,举起长矛,对准了走近的小家伙们。驯兽师的那只蜘蛛模样的宠物咔咔地动着颚部,他则大步向前,挡在了其他居民和冰霜幼崽“入侵者”之间。
“最好往后退一点,”她告诉自己的侍从们。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叫着,从激动的精灵和鲛人身边跳开,在安全距离外等着。反正在更多同类赶到之前——多到足以覆盖整个大坑表面之前,它们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我们在温加伦的族人还活着吗?”加兰得知消息后问道。他的语气里透着矛盾。那些留在他曾经家乡的精灵们——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因为他拒绝把他们带回新英格洛玛——可都不怎么待见他。他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
“有些阿尔瓦里还活着,”萨斯基娅说,“我猜他们大多都是难民。讽刺的是,即将到来的喷发产生的热量让温加伦成了地表仅存的几个宜居之地之一。不过一旦喷发,他们就都会惨死了。”
“我先飞过去,让他们知道如果继续留在那儿会面临什么危险,”努伊勒说,“也告诉他们冰霜幼崽是来帮忙的。也许这事结束后,他们会跟我们一起回新英格洛玛呢。”
“注意安全,我的光,”加兰说,“我会尽快步行赶过去。”
“你更要注意安全,阿尔多尼斯。我会回来接你的。”努伊勒变成鸟的形态,振翅飞走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自己需要去那儿,”萨斯基娅对加兰说,“努伊勒可以当信使,还能治疗受伤的人,而你的魔法大多是用来杀敌的,你又没法杀死熔融的阿尔利姆。”
“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加兰说,“温加伦曾是我的家。而且我们也不能确定你到时候就不需要我帮忙。要是刺客在关键时刻袭击你,而你没办法自卫,那可怎么办?”
“那要是刺客趁你不在,袭击新英格洛玛或者那些难民,又该怎么办呢?”她反驳道。
“这确实是个风险,”他承认道,“我真希望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可这办不到。我选择——”
“哦,这是可以做到的。”她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是有可能的。不过先别管这个了。”
他叹了口气,“就像我刚才说的,我选择去那个决定辛迪尔命运的地方,就算我命中注定要被大火吞噬也在所不惜。”
“哎呀,别这么悲观嘛!不会有大火的。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萨斯基娅嘴上说得很有信心,可心里却远没那么有底,她把注意力转到聚集在温加伦地下隧道里的侍从们身上。有几个地方它们可以靠近熔融的阿尔利姆,又不会直接暴露在那炽热的高温之下。它们从那些地方施展魔法,让魔力穿过数百米厚的固态阿尔格努姆,作用到另一边那如地狱般炽热的液态阿尔利姆上。已经产生了一点效果,虽然很微小,但挺明显的,就是把外层冷却到了接近固态的形式,不再那么容易对抗重力了。希望这样能缓解那层薄地壳承受的压力,阻止阿尔利姆冲到地表上来。
一直通过侍从们的眼睛观察情况,意味着她没怎么关注自己身体的需求。这会儿她感觉自己更像个植物,而不是巨魔了,对于和她一起在死亡之地最北端等待的同伴们来说,她可算不上好伙伴。有时候,她会被爪子揉肩膀的动作短暂地拉回自己的意识里。流浪狗是最好的按摩师。可惜的是,她太忙、太分心了,也就仅限于此了。
克维尔德和扎莉可就不一样了。哪怕她的意识在半个世界之外,她都能听到他们的动静。哎呀,他们就跟兔子似的!不过,至少他们似乎找到了一种愉快的方式来打发时间。她为他们感到高兴。
努伊勒飞了一整天后,在温加伦降落了。当她变回精灵形态,站在那个驯兽师面前,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时,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很快回过神来,脱下自己厚厚的毛皮斗篷,扔给了她。
“谢谢你,”她说着,披上了斗篷,“这儿他妈的太冷了。”
“老天瞎了眼啊!”他说,“我刚看到的这是什么奇怪的魔法呀?”
“这不重要,”努伊勒说,“把大家都召集到圆环这儿来。我带来了可怕的消息……”
正如萨斯基娅所料,温加伦现在的居民里只有少数是原来的居民。其余的都是从附近村庄来的,或者就像那个驯兽师——他叫万纳赫——是从更北边,跨海而来的。经过一番劝说,幸存者们勉强同意跟着努伊勒回到主通道去。除了万纳赫,所有人都同意了。
“冰霜幼崽我可以不管,但我要留下,”他坚持道,“我不会像个胆小的狗杂种一样逃跑的。”
“随你便吧,”努伊勒说,“但要是你妨碍到它们,它们会把你的血冻住,然后把你吃掉的。”
万纳赫很明智地让那些现在已经数以千计的冰霜幼崽不受阻碍地靠近了。它们成群结队地涌进大坑里,身后留下一道道冰痕。就像在下面隧道里的同类一样,它们施展冰魔法,让魔力穿过层层泥土、岩石和阿尔格努姆,作用到顶着地壳的熔融阿尔利姆上。越来越多的冰霜幼崽聚集过来,到后来大坑看上去就像一大团近乎固态的白色皮毛。还有些小家伙在头顶盘旋,往大坑里吹着冰冷的风。它们这是孤注一掷了。要是她不能及时赶到……
不。她一定会及时赶到的。其他情况她想都不敢想。
又过了一天。萨斯基娅睡不着觉,她太急切地想回到辛迪尔了。就连流浪狗也没法缓解她的紧张情绪,不过这可不是因为它没尽力。
她看到努伊勒把精灵和鲛人难民送到了相对安全的主通道。从那儿,她又再次起飞。与加兰会合后,她变成小猫形态,驮着他来到了地面。这可比她变成小鸟形态慢多了,但比步行可快多了。
现在,精灵城市下方的地面几乎一直在震动。尽管冰霜幼崽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它们也没办法再阻挡这股势头太久了。
等到鲁希尔德终于骑着她的骷髅马赶到时,萨斯基娅都快急疯了。
在她朋友身后,四肢着地奔跑着的是一群僵尸巨魔。其中一只全身包裹在耐热铠甲里,其余的则背着一批杜阿努姆,她可以用这些材料打造更多铠甲。
“我已经尽快赶来了,萨斯基,”鲁希尔德说,“真希望这些没用的骨头架子能跑得和你一样快。”
“哼,等我死了以后,要是能跑得有它们一半快,我就谢天谢地了,”萨斯基娅说,“把龙装满,咱们出发吧。”
几分钟后,他们乘着一阵狂风,伴着道道闪电,沿着树干腾空而起。前往辛迪尔,再沿着树枝返回温加伦的路程需要好几天时间。
他们距离温加伦至少还有半天路程的时候,大坑里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刹那间,数百只冰霜幼崽坠入了深渊。一条巨大的火舌直冲云霄。
加兰和努伊勒赶到现场,吓得连连后退。
事情发生了。没时间了。她需要——
她行动了。
扩张。舒展。她向外爆发开来,她那并非只是比喻意义上的触手伸向了坑壁。
炽热的白光,比太阳还要耀眼,升腾而起,迎向她。
她只有一瞬间的时间。就在这一瞬间,她采取了行动。就像她那已故的、不怎么伟大的父亲教她的那样,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从她下方那不断扩大的裂缝中喷涌而出的阿尔利姆山上,然后用力拉扯它。此刻没时间讲究技巧或有所保留了。她尽可能地吸取每一滴能抓住的精元,将其猛力送入那个中间地带。
要进入那个中间地带,精元必须先经过她的身体。
就在几天前,卡尔本还特意叮嘱过她不要这样做,不要吸取如此大量的精元,不要一次性全部吸取。但她别无选择。要么让所有人被烧死,要么……
炽热的剧痛穿透了她的身体,纯粹而又势不可挡。但这剧痛只持续了一瞬间。
然后……一片寂静。万籁俱寂。令人惬意的寒冷。
萨斯基娅睁开了眼睛。她居然还能睁开眼睛,这让她有点惊讶。一堆躁动不安的毛球在她光滑无瑕的外壳上扭动着。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感受到它们触碰带来的舒缓凉意。总的来说,对于一个本该已经爆炸的人来说,她感觉好得出奇。
她只能想到一个自己没被炸碎的原因。
她不是通过自己的巨魔身体吸取所有那些精元的,而是通过她现身时短暂变成的那个神秘存在吸取的——在那个时刻,她与中间地带的连接最为强大。她的潜意识可以毫不费力地吸收任何体量的精元。而在她现身于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她自己也能做到。
她那神秘的形态挺过了摧毁了半个纺锤城的世界种子爆炸。和那次相比,这点过量的精元根本不算什么。
她把注意力往下移,看到自己孤注一掷的做法奏效了。地面不再震动,火焰也消失了。而且她的神谕视觉告诉她,矮人在他们下方开凿出的那口深井里,现在填充的不是液态火焰,而是结晶化的阿尔利姆形成的固态琥珀状物。
“萨斯……基?”声音很轻柔,带着不确定。
“我没事,鲁希尔德。我——”萨斯基娅愣住了。她朋友不是通过神谕链接跟她说话的。这声音是从她正后方传来的。
她猛地转过身,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鲁希尔德就站在那儿,和她一样赤身裸体。
萨斯基娅自己的嘴巴都张得老大,“你怎么到这儿来的?而且如果你在这儿,那……?哦,哦,不。”
她心中涌起恐慌,把注意力转向还在骨龙里的侍从们,就在片刻之前,她和鲁希尔德还坐在龙上呢。
克维尔德惊慌失措地环顾着船舱。外面的世界剧烈摇晃、旋转着。扎莉坐在他旁边,紧紧握着他的手,默默地祈祷着。龙在空中翻滚着,翅膀无力地耷拉在两侧。由于不再受鲁希尔德魔法的驱动,它变成了一堆由骨头和金属组成的死物,只是靠着下方狂风的冲击,才让它失控的坠落稍微缓了缓。
“水生软乎乎能让我们安全着陆,”流浪狗蹲在他们身后,紧紧抓着船舱两侧的龙肋,说道。它看上去玩得挺开心的。
“我自己可不行。”扎莉闭上眼睛,急促地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又睁开了眼睛,“冰霜幼崽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九个小小的白色脑袋从周围的隔间里探了出来,眨着眼睛,打着哈欠。
“我自己没办法让翅膀保持平稳,”扎莉说,“但有你们的帮助,我们能做到的,对吧?”
这些小可爱们坐在那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五只小风暴幼崽从它们的栖息处跳了下来,从龙肋之间的缝隙滑了出去。其中四只迅速跑到翅膀上。一只风暴幼崽守在每个翼尖,另一只则攀附在肱骨上。最后一只抓住了尾巴尖端宽大的金属鳍。谢天谢地,这龙似乎已经断电了。
每只小家伙都召唤出一连串集中的气流,恰到好处地控制着龙的肢体。翅膀展开了,尾巴伸直了,龙疯狂的坠落开始变成较为平缓的下降。它们所做的算不上飞行,甚至都很难说是可控的着陆。但当它们最终在附近的山谷里摇摇晃晃地停下来时,无论是龙还是它上面的乘客都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损伤。
萨斯基娅松了一口气,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憋着气,“我觉得他们安全了。”
“嗯,可跟我没什么关系,”鲁希尔德说。
“这不是你的错,”萨斯基娅安慰她道,“我都不知道我瞬移的时候会把你也一起带过来。不过我当时也没别的选择。”
鲁希尔德皱起眉头,“这……可太奇怪了。”
“本世纪最保守的说法了。从现在起,我每次瞬移都会这样吗?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萨斯基娅低头看着铺满坑底的那一大片躁动的白色皮毛,以及从天空中降落下来的风暴幼崽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小家伙们。你们两次把我们从火坑里救了出来,而且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她看着地上那道大口子,现在正闪烁着结晶化阿尔利姆的琥珀色光芒。它们当中有多少在那儿牺牲了呀?
鲁希尔德看着阿尔利姆,脸上露出渴望的神情。
“想都别想,”萨斯基娅说,“那层固态阿尔利姆是阻挡下一次喷发的唯一屏障。”
话说回来,在辛迪尔的脉络中流动的超高温阿尔利姆会不会慢慢熔化这层固态物质呢?参照火花岛的情况来看,答案应该是否定的。但她对阿尔利姆的热交换原理了解得还不够多,不敢拿大家的性命去赌这个结论。
“以一切神圣之物的名义,这是什么东西?”说话的是驯兽师万纳赫,他骑在他的蜘蛛坐骑上,站在坑沿。他的六只眼睛瞪得老大,举起了弓,“恶魔!死灵法师——啊!”
万纳赫背部着地,重重地摔在地上,被一只大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不许这样,”努伊勒变回精灵形态后说道,“你要是再敢对他们举弓,我就把你的蛋蛋喂给你自己吃。听明白了吗?”见他没立刻回答,她的手往下一伸,用力一扭,“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他喘着粗气说道。
“很好。”她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在新英格洛玛可有好几个阿尔维西,要是我把这么……健康的一个样本给毁了,他们可会对我很不满意的。”
万纳赫脸上的怒容消失了,“我会……考虑加入你们的聚居地的。”
“明智的决定,”努伊勒说,“我建议你现在就往那边去吧。”
他看了看努伊勒,又看了看萨斯基娅,然后像精灵那样耸了耸肩,带着他的宠物蜘蛛离开了。
“萨斯基娅!”加兰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惊喜吧!”萨斯基娅说,“危机解除了。温加伦安全了。嗯,剩下的部分安全了。嗯,就跟这片冰冻荒原上的其他地方一样安全吧。我们还得去处理埃尔西亚诺的裂缝。而且恐怕我们得慢慢赶路了。我们的……交通工具被困在北边的山里了,得等鲁希尔德去把它弄出来才行。”
他们一边迅速互相通报着最新的情况,一边看着冰霜幼崽们慢慢散去,只剩下几只掉队的像毛茸茸的拖鞋一样黏在她的腿和脚上。她几乎都感觉不到它们触碰带来的寒冷了,但她很庆幸它们没试着往更高的地方爬,因为……嗯,她现在赤身裸体的,那样就太奇怪了。
这时,一个裸体的不死矮人跳到她背上,大喊道:“驾,萨斯基!”
萨斯基娅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她怎么努力去躲开,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怪异的事总会如影随形。
她和努伊勒驮着各自的乘客向北走去,前往一个沿海村庄,在那儿或许能找到一艘船带他们渡海。
他们在码头找到了一艘合适的船并将其解缆起航。应萨斯基娅的请求,一群冰霜幼崽风暴从空中降下,来加快他们的行程。在北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灰烬和烟雾,偶尔还会有滚烫的阿尔利姆碎块掉落下来。不用别人提醒,风暴幼崽们就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道空气屏障,挡住了火雨,营造出了一个勉强能呼吸的空气泡。
他们向东北方向航行,目标是龙降落的那座山里的地点。要是没有鲁希尔德从死亡之地带回来的杜阿努姆铠甲,靠近那座火山无异于自杀。那副铠甲就在龙里面,和他们的朋友们在一起。
就在他们距离目的地还有一两个小时路程的时候,她收到了克维尔德发来的紧急提示音。
“萨斯基娅,我们……遇到了点……”
通过克维尔德的眼睛查看现场情况后,萨斯基娅心里一沉。她的朋友们躲在克维尔德匆忙在他们面前筑起的一道高高的石墙后面。但瞬间之后,那堵墙就消失了,被三道冲击波炸成了熔融的废渣。克维尔德吃力地哼了一声,又在原地筑起了一堵墙,然后在后面又筑了一堵,他们则赶紧往后退。
看到他们共享地图上有一个敌方标记,颜色是深紫色,正缓缓朝他们逼近,她的心里更加紧张了。
是天选者。
他们为什么不攻击他呢?他就在外面的空地上啊。他们甚至都不用从墙后走出来,法术就能击中他呀。
“你们得持续施压!”萨斯基娅说,“别给他攻击的机会!如果加兰和努伊勒能干掉一个天选者,我知道你们也能做到。”
“我们做不到,”克维尔德说,“是巴尔德雷格。”
“什么?”这话在她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巴尔德雷格还活着……?而且成了天选者!?
这时扎莉从墙后探出头来,萨斯基娅瞥见了他们的敌人。一双苍白的眼睛在一张无比熟悉的没胡子的脸上闪着光。那个矮小结实的身影又从他的三弓弩上射出了一轮箭雨。扎莉及时缩回到墙后,才没被随后的爆炸炸飞。
他们敌人的身份毫无疑问。而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感到万分恐惧。如果阿贝利翁能把把与阿尔博德斯为敌当作毕生使命的巴尔德雷格变成天选者……
突然,扎莉倒在雪地里,喘着粗气。她腿上一道浅浅的伤口渗出的鲜血蔓延开来。克维尔德咒骂着转身面向攻击者——却困惑地眨了眨眼,因为他发现那儿根本没人。
“是刺客!”萨斯基娅喊道,这让加兰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通过克维尔德的眼睛看到的景象猛地晃向一边。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碰了碰脸颊,手指上沾上了血。然后他向前倒在扎莉身上。透过他逐渐模糊的视线,她看到流浪狗也倒在了地上。
是毒药。刺客只有用毒药才能这么轻易地放倒他们。
萨斯基娅绝望地想要瞬移到朋友们身边。但没用。距离她上次使用这个能力才过去几天时间,还没到能再次使用的冷却时间呢。
雪地里传来脚步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个声音让她脊背又是一阵发凉。
“我们知道你在听着,恶魔。我们共同的朋友和那些鲛人好像都打盹儿了。没关系。我们想找的是你。我们邀请你到你那宝贝龙的尸骨旁来见我们。一个人来。”
萨斯基娅停住脚步,震惊得默默站在原地。让她从心底感到恐惧的不是这些话——尽管这些话已经够糟糕的了。而是说话的这个声音。她认得这个声音。
“你知道拒绝我们的邀请会有什么后果,”弗雷吉说,“我们希望六个钟头内能见到你。别让我们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