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正堂
还未进门暮颜就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啧,还真是其乐融融呢,倒是忘了这大病初愈的小姐了,果然这娘跟她关系不大。
暮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就瞧见圆桌前的老妇人朝她挥了挥手,叫唤着让她过去坐下。
她只得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刚在老妇人身旁坐下,就看到对面挤眉弄眼的姐妹花。
说什么来什么。
“颜颜身子好些了吗?”老妇人夹了一块肉放在暮颜碗里,那语气别提多温柔了。
咳咳,这还真是亲生的哈,被打脸的暮颜尴尬的笑了笑。抬头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刚要开口,就被对面穿着鹅黄色衣裳的暮雪抢了先。
“可不是该好了嘛,瞧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了,丞相府都要掏空了!”
暮颜抬眸看了一眼暮雪,这人长的中规中矩的,说起话来咋这么不礼貌。
暮雪说完冷哼一声,勺子舀着碗里的汤,看似随口一说,实则算盘都打到九重天了。
她就想借着暮颜治病花了府里很多钱为借口让老妇人厌恶她,好让老妇人到她母亲那里说教暮颜。
可谁料老妇人听了她的话不仅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还优雅而不失礼貌的说“有价值的东西,成本自然高了,我们颜颜生的金贵,开销自然大,再说了买药能值几个钱,大不了我把你母亲送我的金银首饰当了钱,补上去就是!”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病了自然是要治的。”暮兮打圆场道,“雪儿,还不快给三妹妹道个歉!”
暮雪不肯道歉。
她说的本就是实话,为了给暮颜治病,可不是快把丞相府掏空了。
一家老小都围着暮颜转,不知道的还以为生了多罕见的病!
不过是摔了一跤,又没摔死。
当事人暮颜听了这话,一不留神就被呛到了,喝进嘴里的汤顿时喷了出来,咳嗽不止 。
一旁的香琴连忙拿出帕子给暮颜擦嘴,老妇人更是吓了一跳,柔声问暮颜是不是不舒服。
而此时此刻,暮颜满脑子都是老妇人口中的“你母亲”,心中愤愤不平。
合着搞了一早上,亲妈这时候还没出场。
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暮颜父亲叶筱的亲生母亲叶茗。
前些日子,暮云烟亲自接来府里住的,府里人都不晓得情况,只当是贵人供着。
暮雪和暮兮两姐妹更是上赶着往上凑,就想着能谋一点好处。
而如今暮雪看着只围着暮颜转的老妇人,心里又气又恨,想直接走人,又怕老妇人在背后嚼舌根,只得在一旁乖乖坐着。
刚静下心来,就看见暮颜忽的倒在地上,屋里人一个个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那老妇人更是唉声叹气,抱着暮颜不放。
慕雪心里纠结,想去叫人吧,想想心里又气,若是不去,到底是自己亲妹妹。
哎,总归被良心驱动,可暮雪前脚刚迈出去,后脚牧云卿就冲了进来。
“还不快过来扶主子!”香琴朝着牧云卿大声呵斥。
牧云卿低着头朝暮颜走来,俯身将暮颜抱起,朝老妇人行了礼后便走出了门,
香琴紧随其后,交代了牧云卿一些事后,随即出府去请大夫。
牧云卿抱着暮颜穿过了好几道门,感到身子轻飘飘的暮颜,猛然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人又立马闭上了眼。
任由牧云卿抱着回房。
芳兰苑(暮颜房内)
牧云卿将暮颜放在床榻上,随即就要抽身离去。
暮颜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 ,见他眼底滑过一丝为难,又松开手。
本以为牧云卿会走,不想竟又跪倒在地,依旧是那谦卑的语气;“主子有何吩咐。”
暮颜朝他摆了摆手,随即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暮颜的动作其实是想让他走,可牧云卿看不懂,他更不知道,眼前的人已不是从前的暮颜了。
他感受到她的变化,可他清楚的知道,每次风平浪静后必然是电闪雷鸣,如此这般,不过是换一种玩法罢了。
她对他,永远只有谩骂和殴打。
而现在,他也只会以为是她又生气了,所以静悄悄的跪在床边,等候发落。
可他等了许久,也不见床榻上的人发出什么声音。
因为暮颜早已进入梦乡,她昨夜拖着这副虚弱的身体飞檐走壁,今个又起了个大早,身体自然是吃不消的。
这时候,香琴带着大夫走了进来,看到自家主子还没醒,眼圈忽的就红了,哭哭啼啼的叫嚷着救她家主子的命。
大夫搬了椅子要坐下,看到一旁跪着的牧云卿。
突然眼前一亮,呦呵,这男人模样还挺俊,不知犯了什么错跪在这,啧啧怪可惜的。
许是瞥见大夫那色眯眯的眼神,香琴咳嗽了几声,那大夫才回过神来给暮颜把脉。
“大夫,我家主子怎么样。”香琴看了眼暮颜焦急的问。
“没什么大碍,脉象平稳,瞧这脸色,许是气血不足,平日里注意休息,吃点药膳补补就没事了。”
“吃点药膳补补就没事了吗?”
“那当然,都说了没什么事!”大夫说着又瞟了两眼牧云卿。
“可是主子从早上到现在都在昏迷啊!”
“昏迷?”
“嗯嗯。”香琴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样吧,你随我去抓几服药,喝个三五天就没事了!”
“好的,多谢大夫。”
说着领着大夫出了门,那大夫出门时还不忘看了牧云卿好几眼。
说来也正常,牧云卿生的确实好看,丹凤眼,高鼻梁,明眸皓齿,又身姿挺拔,只是身份低微,又是异瞳,很少被人待见。
年少时人们都叫他怪物,同龄人都躲得远远的,领养他的人因为他是男童,觉得养着没什么价值,几番想要弄死他 ,但是都没有成功。
后来将他丢在荒野,所幸被一个老汉捡回了家,老汉对他很好,只是好景不长,相处不过一年多,老汉就染病离世。
临死前给他一张字条,让他去丞相府找叶筱,也就是暮颜的父亲。叶筱于老汉有恩,所以老汉的遗愿便是让牧云卿替他报恩。
后来牧云卿便来了丞相府,成了暮颜的下人。
“咳咳……咳”暮颜咳嗽着起了身,大脑一片茫茫然,嗓子还难受的要死。
一扭头看到了牧云卿,以为是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发现人还在。
这丫居然没走?
暮颜朝天翻了个白眼,真是傻得可怜。
但还是问了牧云卿句“你怎么还在这?”
牧云卿不语,静静跪在地上。
他倒要看看,暮颜又要搞什么新花样,竟然开始装温婉了。
一个恶气熏天的人,竟然装温婉。
真是恶心。
他自小跟着这位主子,也自小被她折磨着,暮颜的脾气总是喜怒无常,总是变着法折磨他,他是知道的。
难过的时候他是受气桶,开心了他就是个助兴的玩物。
更可悲的是,不论怎样,她的话,他必须唯命是从。
但好在他还算自由,平日里可以做些喜欢的事。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暮颜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回主子,云卿在等主子处罚……”牧云卿说着头又低了几分。
慕颜最喜欢他这副谦卑的模样,弱者最喜欢欺负别人从而满足自己心中的霸念。
真是令人作呕。
“哎……等我处罚干嘛?”
暮颜说着伸手就要去扶牧云卿,想到之前牧云卿那嫌弃的动作,又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
柔声对他说了句“你起来吧。”
牧云卿跪在地上的腿丝毫未动,准确的说是已经麻木了。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迅速的起来,速度慢了一些,但又丝毫不拖延。
“如若没什么事,云卿先退下了,主子好生休养。”牧云卿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暮颜瞧着他的腿,明显有些一瘸一拐的,他应该跪了好久。
“那个,你……腿没事吧,需要请个大夫吗?”
“无碍。”
“好。”暮颜淡淡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主子身体还未痊愈,”牧云卿故作关心道,“还是回去休息为好,如今天凉了,切莫再染了风寒。”
“嗯?”
她昨夜还瞧见桃花了,怎的今个天又凉了。
“主子……”牧云卿以为她没听清楚,想再重复一遍,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暮颜打断了。
“你不用重复,我听懂了,我只是好奇,你刚刚说的话,是关心我呢还是诅咒我呢?”
暮颜说着朝牧云卿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这古代版的牧云卿,还有点好玩。
“……云卿自然是盼着主子好的。”牧云卿依旧十分谦卑的说着。
暮颜瞅了牧云卿几眼,这个人明明满眼都是厌恶和嫌弃,看着也挺乖,撒起谎来却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说实话,别忽悠我。”暮颜有些不耐烦了。
听到这话,牧云卿抬头看了暮颜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说了。
“主子,云卿想回房休息。”
“?”暮颜只感觉脑子跟不上时代。
她让他说实话,他告诉她,他想回家。
行吧,这好像确实是实话。
“去吧。”
话音刚落,牧云卿抬脚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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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暮颜喝完药后 ,拉着香琴闲聊。
“小妞……哎不是,香琴,你说说我娘是个怎样的人啊?”
香琴听到这话将药碗放在一旁,用她那并不聪明的脑子陷入了思考。
“额……丞相大人她,很美,美的不可方物,……然后,对外人很严肃,对二小姐和大小姐有点冷漠,但是对主子您还怪好嘞!”
“啥子?你说我娘对我好?”
“是啊,你前些日子病了,大人可是守了好几日的。”
行吧,合着我一醒来人就没了,就怕我知道她对我好是吧,暮颜又忍不住吐槽起来。
“不过主子,你一会就能见到大人了”香琴一本正经的说。
“一会儿?一会她要来看我嘛。”暮颜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她还挺想见这个她所谓的娘,毕竟……这个原主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的娘亲……会不会也和她的妈妈有些相似呢。
此时门外传来下人行礼的声音,不一会丞相大人就走了进来,香琴连忙起身行礼。
“奴婢见过大人!”
“起来吧。”暮母柔声道。
一旁的暮颜则是看呆了,我丢,这是个大美人啊!
暮颜看着眼前只是略施粉黛,却美的惊心动魄的丞相大人顿时愣住了。
那人举止端庄,面若桃花,美艳动人,虽说人至中年,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这样的绝世佳人,许是岁月也不舍得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皱纹实在是少的可怜。
她轻轻握着暮颜的手,柔声问她近日状况,絮絮叨叨的让她注意休养,又吩咐下人好生看着暮颜,才匆匆离去。
暮颜的母亲,名为暮云烟,本是江南女子,在江南做官,为人亲和,深得民心。后因才华出众,深受女皇喜爱,一路提拔至京中。
据说暮云烟出江南时,荷花开满天,锣鼓响不绝,百姓送行的船队行了数千里,河两岸都是送行人。
到了京中时,不用入宫面圣,女皇亲自驾马来接暮云烟入府。
后来更是得到重用,朝中大小事都要与她商量。
怕暮云烟想家,还特地命人修建了荷花塘,盖了栋云烟阁,平日里两人常常喝茶赏花。
有一日,女皇与丞相大人双双娶亲,迎亲队伍由东至西,两两交合,鲜花撒的遍地都是,红丝绸挂满楼,满城百姓欢呼。
时至今日,仍然得宠,二人关系好的就像现如今的闺蜜一般。
天下大和,君臣其乐融融,百姓安居乐业,凤栖国可谓繁荣至极。
是夜
暮颜觉得这牧云卿实在奇怪,便想去探个明白,起身去了翠竹苑。
夜色如水,月色朦胧,枝条随风轻晃,竹木相映,窗上悠然现出一道人影。
暮颜趴在窗台往里看,屋内黑蒙蒙的。
大抵是睡了。
她蹑手蹑脚的开门进去。
刚走两步,脚下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轻微的响声。
暮颜心一惊,忙蹲下查看,原来是个木盒。
她将木盒放在桌上,继续往里走。
暮颜借着月色在牧云卿屋里欣赏起来,墙上有一幅画,是竹子,看起来像是他自己画的。
她在牧云卿屋里转来转去,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浑然不知牧云卿趴在窗外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