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茜!”程长婧尖叫喊道,“陆茜!”
程长婧跑到卫生间,朝里面看去,她的女儿不在那里面。
她绝望地在房子里跑来跑去,打开门,查看每个房间和每个橱柜。
她什么也没找到。
“陆茜!”她再次尖叫。
程长婧感觉到嘴里有一股苦涩的胆汁味道,那就是恐惧的味道。
最后,在厨房里,程长婧注意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从一扇开着的窗户飘进来。
在很久以前的大学时代她就熟悉了这种气味。她的恐惧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悲伤的恼怒。
“我的天哪。”程长婧大声咕哝着,内心感到无比宽慰。
她猛地打开书房的门。
在清晨的微光中,她可以看到她的女儿,仍然穿着睡衣,坐在窗边的阳台飘窗上。
陆茜看起来既内疚又羞怯。
“怎么了,妈妈?”陆茜问道。
程长婧大步走过书房,伸出手。
“把它给我。”程长婧说。
陆茜笨拙地试图露出无辜的表情。
“给你什么?”她问道。
程长婧的声音中更多的是悲伤而非愤怒。
“你正在抽的烟,”她说,“还有,求你了,别在这件事上骗我。”
“你在想什么,”陆茜说,尽力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什么也没抽,你知道的,妈妈?”
程长婧注意到她的女儿坐在窗边上时身体前倾的样子。
“把你的脚挪开。”程长婧说。
“什么?”陆茜说,假装不明白。
程长婧指着那只可疑的脚。
“把你的脚挪开。”
陆茜大声抱怨着,照做了。
果然,她的卧室拖鞋下面盖着一个刚被碾碎的烟卷,一缕青烟从上面升起,气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程长婧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把剩下的也给我。”
陆茜耸耸肩,问道:“剩下的什么?”
程长婧无法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说道:“陆茜,我是认真的,别骗我,求你了。”
陆茜翻了个白眼,把手伸进衬衫口袋,她拿出一个还没点着的烟卷。
“哦,给你,”她说,把它递给她的妈妈,“别试着教导我,这是不对的,又或者你偷偷把它抽了。”
程长婧把两个烟卷都塞进她的浴袍口袋里。
“你还有什么?”她问道。
“就这些,就这些了,”陆茜厉声回答道,“你不相信我吗?好吧,继续,搜我身,搜我的房间,到处搜吧,这就是我所有的了。”
程长婧浑身发抖,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从哪里弄到这些的?”她问道。
陆茜不看程长婧的脸,说道:“陈欣然给我的。”
“陈欣然是谁?”
陆茜发出一声陌生可怕的笑声。
“嗯,你不会知道的,对吧,妈妈?你对我的生活一无所知。不管怎样,你会在乎什么呢?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开始抽烟了,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程长婧现在被刺痛了,陆茜直击要害,这很伤人,她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陆茜,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她哭着问道。
陆茜看起来很惊讶,但几乎没有悔意。
“我不恨你,妈妈。”
“那你为什么要惩罚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才活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陆茜凝视着远方。
“也许你应该花点时间想想这个,妈妈。”
陆茜从窗边上跳下去,朝门外走去。
程长婧在厨房里徘徊,机械地拿出做早餐所需的一切东西,当她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面包片的时候,她在想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她应该立即禁止陆茜出门吧。
但是,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程长婧不工作的时候,她还能天天盯着陆茜。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现在程长婧回去工作了,她的日程安排变得难以预测。
显然,她的女儿也是如此。
程长婧一边把面包在平底锅上翻了个面,一边思考着自己该做的选择。
似乎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既然陆茜会花更多时间和她父亲在一起,程长婧真的应该告诉陆琛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那又会引发另一个麻烦的纠纷,陆琛已经确信程长婧作为妻子和母亲在家庭方面都很不称职。如果程长婧告诉他,她在书房抓到陆茜在抽烟,他肯定会深信不疑这一点。
也许他是对的,她一边把两片面包放进盘子里,一边痛苦地想。
到目前为止,陆琛和程长婧相处的还很融洽,避免了一场关于陆茜的监护权之争。
她知道,尽管他永远不会承认,但是陆琛现在太享受恢复单身的自由了,不想被抚养一个几岁的孩子所困扰。
当程长婧告诉他陆茜会花更多时间和他在一起时,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但是言语间表露出对程长婧作出的决定的质疑。
先前的案子上,她独自面对了过去,把现在的一切抛掷脑后,遇到了自己以为的灵魂伴侣,却瞬间失去,那段时间的她,活得回到了十八岁那年,将一切关心她的人拒之门外,可是她忽略了她的小女儿。
那时陆琛接走了陆茜。
但是她也知道她前夫的态度可能会很快改变,尤其是如果他有借口把什么事情归咎于她的话。
如果他发现陆茜在抽烟,他可能会试图把陆茜从程长婧身边完全夺走。
这个想法让人无法忍受。
几分钟后,程长婧和她的女儿坐在早餐桌旁吃着饭,她们之间的沉默比平时更加尴尬。
最后,陆茜开口问道:“你会告诉爸爸吗?”
“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吗?”程长婧回答道。
在这种情况下,这似乎是一个足够诚实的回答。
陆茜低下头,看起来很担心。
然后陆茜恳求道:“请不要告诉杨晨阿姨。”
这句话直接刺痛了程长婧的心。
陆茜更担心他们的保姆发现这件事,而不是担心她父亲会怎么想,或者她自己的母亲会怎么想。
事情已经变得这么糟糕了,程长婧痛苦地想。
她那所剩无几的家庭生活正在她眼前分崩离析,她觉得自己几乎不再是一个母亲了。
她想知道陆琛对做父亲是否有类似的感受。
早餐后,陆茜准备去上学的时候,房子里安静了下来,程长婧开始为早上发生的另一件事而烦恼,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了的话。
是什么或谁在门上弄出了那阵嘎嘎声?
门口真的有嘎嘎声吗?
那些小石子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她想起高雅兰对奇怪电话的恐慌,一种强迫性的恐惧在她内心滋长,失去了控制。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我是重案组法医技术员李玫。”传来简短的回答。
“李玫警官,我是程长婧,”程长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我想你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
毕竟,在过去的几周里,程长婧每隔两三天就会打这个电话。
李玫负责处理林纾泽案件的细节收尾工作,程长婧迫切地想要一个结果。
“你想让我告诉你林纾泽是真的死了,”李玫用同情的语气说。
李玫非常有耐心、善解人意而且足够专业,程长婧一直很感激能和她谈论这件事。
“我知道这很荒谬。”
“在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李玫说,“不是的,我不这么认为,但是我现在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要告诉你,还是老样子,我们找到了林纾泽的尸体,当然,它被烧成了灰烬,但是它的身高和体型完全符合,不可能是别人。”
“你有多确定?给我一个概率。”
“我想说百分之九十九。”她说。
程长婧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来。
“你不能把它确定为百分之百吗?”她问道。
李玫叹了口气,回答道:“程长婧警官,在生活中我们不能把大多数事情确定为百分之百,也没有人能,甚至没有人能百分之百确定明天早上的太阳会升起。在此期间,地球可能会被一颗巨大的小行星撞击,我们都会死。”
程长婧发出一声懊悔的轻笑。
“谢谢你又带给了我一件让我担心的事。”她说。
李玫也笑了一下。
“随时效劳,”她说,“很高兴能帮上忙。”
“妈妈?”陆茜喊道,她准备去上学了。
程长婧结束了通话,感觉好了一点,准备出发。
送完陆茜后,她打算今天去接张伟峰,他们有一个符合所有特征的嫌疑人要去面谈。
程长婧有一种感觉,他可能就是他们正在寻找的那个变态扭曲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