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俊听闻此言,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嘴唇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总督大人,这……这?这是真的吗?若果真是如此,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应该即刻撤离此处?”。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望向帐外,仿佛那千余骑兵已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们重重包围。
朱燮元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双眸中仍透着坚毅,高声下令:“传令下去,大营即刻全面戒备!”。
“速派斥候四散于四周,但凡有丝毫风吹草动,即刻回营禀报,不得有误!”。
那百户军官闻言,神色一凛,大声应诺,如一阵疾风般匆匆奔出营帐。
待其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朱燮元长舒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片刻后再度睁眼,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沉声道:“他们未曾越过边界,想必是尚无意公然与朝廷为敌,且先按兵不动,观望一阵再说”。
林伯俊亦从紧张的情绪中稍稍缓和过来,点头应道:“大人所言极是。然属下以为,此刻形势不明,我等还是先行回成都府为妥”说。
罢,他微微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大人,属下愿率亲兵护送您先行返回,以防不测”。
朱燮元微微摆手,神色镇定:“无需惊慌逃窜,我等便在此静候,且看保宁府那帮人究竟有何企图!”。
与此同时,秦思源率领骑兵风驰电掣般直抵边界,沿途如猎鹰扑兔般擒获了十几名官军斥候。
他们在边界线上戛然而止,与三里之外的官军大营遥遥对峙,却并未跨越雷池一步。
随即便在原地扎下营寨,而后分出三支各百人的骑兵小队,如鬼魅般在周边游荡,所过之处,官军无不胆寒,其威犹如雷霆万钧,震慑四方。
夜幕如墨,悄然笼罩大地,郑强率两千保宁卫及时赶来,入驻营地。
营帐之内,秦思源、林云与郑强围坐于一炽热烤架旁,架上两只肥硕野鸡正滋滋冒油,金黄透亮的油珠如细密的汗珠般不断从鸡身滚落,香气四溢,弥漫整个营帐。
郑强手艺娴熟,待野鸡烤至恰到好处,他利落地将鸡肉切成薄片,一一装盘,毕恭毕敬地呈于秦思源面前:“大人,请用”。
秦思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伸手取过一块放入口中,轻轻咀嚼几下,不禁连连赞叹:“很好!你这手艺,可以来做我的专属大厨了”。
郑强一听,竟当了真,霍然起身,大声道:“属下甘愿效命,随时可为大人烹饪佳肴!”。
秦思源见状,不禁哑然失笑,抬手示意其坐下:“方才不过戏言,你之才,若仅为厨师,未免太过屈才”。
林云在一旁瞧着,亦是忍俊不禁,适时插话道:“大人,您看邓玘等人何时放归为宜?”。
秦思源收敛笑容,问道:“与他们都谈妥了?”。
林云连忙答道:“皆已谈妥,只是他们回去之后是否会信守承诺,属下实难担保”。
秦思源默默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后缓缓道:“只要我等日益强盛,他们自会守约”。
“如此,你即刻去将他们释放,嗯,给其亲兵各留十人,好歹顾全些颜面”。
林云闻令,即刻起身:“属下遵命,这便去办。大人可有其他吩咐?”
秦思源略一思忖,道:“且慢,我需写一封信交予朱燮元,让他们带回去”。
“否则,为了面子,那老狐狸恐不会前来会面”。
言罢,他起身走向桌案,郑强亦赶忙起身,为其研墨。
秦思源对古文虽不精通,却也能勉强行文,当下便以白话写就一封邀请信,此信一出,朱燮元定会前来。
毕竟,官军数万之众覆没于此,若他不来与自己谈和,四川必将陷入大乱。
届时,莫说自己不去攻打成都府,四川各地亦会叛乱四起,那些心怀野心之辈定会趁机兴风作浪,奢安叛匪亦不会错失此天赐良机。
不多时,信成。
秦思源轻轻吹了吹墨迹,将信装入信封,递于林云:“交给邓玘,让他转呈朱燮元,告知他我在此静候三日,逾期不候”。
林云双手恭敬接过,大步流星离去。待他身影远去,郑强满脸疑惑,问道:“大人,如今我等兵强马壮,何必理会那朱燮元?”。
秦思源但笑不语,片刻后道:“战争虽胜,但是反旗不可轻易竖起,举兵反叛,乃逼不得已之策”。
“当下,我等需时间沉淀,打造精良武器,稳固统治根基,方能行稳致远”。
郑强挠了挠头,略显尴尬:“属下愚钝,不懂此中深意,大人但有吩咐,属下遵命便是”。
秦思源摆了摆手,道:“话不可如此。若你仅欲为冲锋陷阵之将,自可不必通晓”。
“然若想成为军方巨擘,此中道理不可不知,简言之,可不为,但需明了”。
郑强面露难色:“大人,大明向来文贵武贱,不知日后我等将行何策?”。
秦思源瞥他一眼,心中明白此问并非出自他本意,定是雷虎等人暗中授意,拐弯抹角探听消息。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失笑,却也并不在意。
众人齐聚,各有所图,此乃常理。秦思源思索片刻,道:“此事,我会择日与诸位详谈,届时诸位尽可畅所欲言”。
郑强马上站起来行礼,呐呐的说道,“大人,此事....此事”。
秦思源摆摆手,“不用说了,你们的想法我很清楚,有想法是对的,没有想法才不正常”。
郑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人,不是我等有别的想法,实在是对朝廷重文轻武的策略非常不满”。
“大人有所不知,我等是去参加过对鞑子的战争的,但是那些战死的兄弟,连烧埋银子都没有得到”。
“后来我们托人去问过,才知道是被那些文官贪墨了,最后还是秦夫人看在指挥使的面子上,给我们路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