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许江舟调侃起萧珺蓁,明明说是为了正义,结果和人家官府都不说实话。
萧珺蓁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看了许江舟一眼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这么一想还真是,许江舟也是一样把郝良之死案发时间所见所闻说了个清楚,其余只字不提。
“这一局她们不是赢家。”
萧珺蓁的声音很轻,她不太会以这样伤痛的语气说话,她向来都是豪气的。
“她们只是没有输而已。”
许江舟看着树枝上坠落得小雪堆,叹了口气,在越蓉和白云英心里这从不是一场博弈,她们只是为过往画下了一个句点。
如果有可能白云英压根不想做什么庄主,她或许更想回到那间逼仄昏暗的小屋,和母亲相依为命。
白云英说她不会关闭嘉草山庄,这里像是一条锁链,她一辈子都要困守于此了。
洁白的雪花落下之时,所有的肮脏污浊都被覆盖,明年春时被融化的雪水一并带走。
附近的县城还有段距离,不然也不会给他们留有这么久查案的时间。
他们一早出发,赶到小镇时已经是傍晚了,许江舟累得搭在祁洵身上连口气都快喘不匀了,但还是顽强说道:“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
陆江澈看着沿途的饭馆,选一家看起来就好吃的,漫不经心回他:“约了风宫主在这儿见,要是千照集墟的事儿没完,我们还得回去。”
许江舟一听脚下又是一软,被祁洵一把捞了起来,揽着腰把人半圈在怀里。
陆江澈也怕他这么就死在路上,赶紧寻摸一下,几人就走了进去。
这家菜色还算比较丰富,点几个上菜快的,先给续个命。
两口热茶下肚,许江舟算是缓过来一点,直到菜到了嘴里飘出去的魂儿才算给拽了回来。
“你都不如萧珺蓁。”
许江舟连眼神都没时间给陆江澈一个,低头吃着碗里小山似的菜,也不用他夹,一吃没了,祁洵准保给续上。
“你别看不起萧姑娘。”
“我,我,我这是说你弱,扯什么我看不起人啊。”
“要不是修仙,我就是一文弱书生,你指望我能干什么?”
陆江澈笑呵呵地给他夹了一块鱼肉,“指望你起稳定剂的作用啊。”
“什么稳定剂?你自己吃,全是刺儿。”
许江舟看了一眼他夹鱼肉,一根长刺明晃晃的。
“谁家鱼不长刺啊?哦,你碗里的不长。”陆江澈看着祁洵把鱼刺一个个挑出去,咂了咂嘴,继续说道:“稳定剂就是有你在,有些人就只能挑鱼刺,不会作妖了。”
然后就收获了两个白眼儿,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都是许江舟给教坏的。
饭吃到一半,一柄扇子敲了敲许江舟一旁的桌角,顺着捏着扇子的手看上去,忍冬花纹的袖口,是熟人。
“怎么不等我就吃上了?”
风凌云略显不满地说道,一扭身坐到了许江舟一旁的空位上。
“这不是吃上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不吃就给饿死了。”
说着陆江澈用眼睛瞄着埋头吃饭的许江舟,他吃得差不多了,已经不是饿狼扑食的状态了。
“啧啧啧,我这绰号真没给你叫错,是吧小饭桶。”
祁洵捡着许江舟爱吃的给他碗里夹,“小二,再加两道菜,我付账。”
“行,吃你的不算饭桶了。”风凌云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碗筷,“千照集墟的事,完结了。”
风凌云将蓝毓带回了玄霄宫等待会审,不过他并没有封了千照集墟,但严禁再买卖非奴籍人口,一旦发现格杀勿论。
他说这世上总要有这么个地方,没了千照集墟,还会有万照集墟,还会有别的什么集墟,与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别的来,不如在他眼皮子底下放心。
许江舟吃饱了就去房间歇着,走这么远的路,他觉得自己小腿都快给磨没了,再走下去只能拿俩板儿在地上滑了。
等到陆江澈和萧珺蓁也离席,风凌云把一个黑色瓷瓶搁在了祁洵面前。
“这是?”
风凌云用筷子另一头磕了磕瓷瓶,道:“这是解药,吃了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可祁洵并没有多高兴,迟迟都没去动瓷瓶。
俩人都是人精,什么不说,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私心人人都有,这不怪你。”
犹豫良久,祁洵还是拿起了瓷瓶,冰凉的,甚至是充满寒意的。
“这几日我时常想,他失忆是不是就是让我重新抉择。”
风凌云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听着祁洵说话,但说到这儿祁洵就不说了,看着手里的瓷瓶发呆。
“他不去镜花水月宫,他心里就永远不会有那个结,你就永远都是待他极好的祁洵。但......
你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而你又舍不得他离去。”
风凌云见过许江舟死后祁洵癫狂的模样,虽说青碧山私下杀了许江舟,但那日他一早就得到了祁洵到了青碧山的消息。
他刻意给自己安排许多公务,让自己不去管青碧山的事,因为他知道祁洵不屠杀青碧山,那这股业火就会烧到其他地方。
既杀了许江舟,那青碧山就该承担这个后果,这把火只能在青碧山烧,哪怕是烧光一切。
广逊当掌门的做派,青碧山的种种都不是他所期待的修仙之道,那就该被抹去,没什么可惋惜的。
而且,牺牲一个青碧山让他看到了祁洵的软肋,很赚。
按照他所知若不是复活许江舟有一丝希望,祁洵四年前早就抱着那具尸身跳了东海了。
许江舟虽然是软肋,但动许江舟的后果所有人也都见着了,他没人敢动。
也就蓝毓那个不要命的敢,也是他命好要不是许江舟生了祁洵的气,这个阎王光顾着哄人了,早就把他料理了。
风凌云心里都盘算两圈了,祁洵手里的瓶子都捂热了,他还没做出抉择。
“行了,不陪你了,还有一堆麻烦事等着我呢。”
说罢风凌云放下筷子,极其优雅的擦了擦嘴角。
走到门边,他转身对还在愣神的祁洵说道:“掌握好剂量。不然可能适得其反。”
祁洵缓缓点了点头,紧了紧手,把整个瓷瓶包裹在手心里。
给他,那些痛苦的记忆就会回来,两人也会心有芥蒂。
不给他,他该怎么回家,回到他的世界去呢?
祁洵早就不奢望长相厮守,他只希望在余下的日子里,许江舟能喜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