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云把几页纸的名单拿给许江舟看,他已经做好了明确的分类,哪些是站在他这一方的,哪些是墙头草。
许江舟看着纸上并不熟悉的人名,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他从前很不喜欢下雨的天气,影响赶路不说,到处都是湿哒哒的,让人喜欢不起来。
但自从“死而复生”后,许江舟便开始喜欢雨天了,阴沉的天,让人能静下来想事。
这雨啊也是有趣,明明都是一样的水,受他烦扰时只觉得它厌烦,如今有时间静下来赏雨,又觉得它可爱了。
什么都没变,却什么也都变了。
风凌云注意到许江舟看着窗外出神,起身推开另一扇窗户。
雨幕蒙蒙中,窗外的竹枝显得格外孤寂,如同落竹般的雨帘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
竹枝轻轻摇曳,雨水顺着竹叶的脉络滑落,声音被雨声掩盖。
“玄霄宫这样大雨的天气可不多,算你捡到了。”
“头一次听说有捡雨的,你们玄霄宫还真都是宝贝哈。”
风凌云抖了抖方才开窗时衣角染上的水汽,道:“人杰地灵之地,你当是临渊殿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文化人注意用词啊,不怪祁洵和你玩不到一起去,三句话不打起来就烧高香了。”
风凌云完全不在乎他的话,坐回那张和大殿柱子同款用料的椅子上,半开着扇子扇着四周的水汽。
“知道,说他你不爱听,耗子还管上猫的事儿了。”
许江舟真觉得他要是修药都不用炼药,舔一口自己嘴唇就毒死了。
“咱们说事儿别跑偏,说这个名单的事儿。”
风凌云扇动了两下扇子示意他继续说,许江舟把名单依次摆在桌上,在其中一个叫杜汾的人名上点了两下。
“他是哪个门派的。”
“九鼎派,怎么了?”
许江舟拿起一旁的笔,将这个名字勾了去,“人太多了,不要他了。”
“为何是他?”
“成大事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他能被我选中说明运气不佳,会影响我们运势的。”
风凌云感叹人能强词夺理到这个地步也是难得,嘴皮子练成这样不当说书先生可惜了。
“祁洵知道你做这些事么?”
许江舟寻摸着下一个运气不好的人,提着笔漫不经心地回他:“不知道,男人在外面做事一肩扛,出了事不祸及妻女。”
风凌云失笑,他还真有些舍不得许江舟走,没了这么好玩的人,祁洵发疯不提,他也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行,你义气。只不过你的义气分人对吧?”
“风宫主不也是么?我们都有除了明说以外的目的,各取所需不也是风宫主赞同的么?”
风凌云点头,这的确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事,便兀自笑着看他精挑细选那些名字。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把最终的名单交给风凌云。
“你不问问这些人靠不靠得住么?”
许江舟把笔放回原处,起身走到窗前赏雨,难怪古人总诗兴大发,这样的美景真想说一句:真好看!
“这世上若是你风宫主都不能信了,那才是无望了。”他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冰凉的水滴在他手心散开。
他又将手伸了出去,任由雨水拍打,“这事成后,天地大变,若不成你我都是罪人。”
其实许江舟明白,风凌云这人绝不会干赔本买卖,即便真的兵败他也会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不过这些在许江舟看来早已无所谓了。
自打他酝酿这个计划开始,他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风凌云把名单誊抄了一遍,最后在上面写下“托月盟”三个字。
外面的风雨还未停下,倒很是应景,风雨之事就应当在这样的天里发生。
他走到窗边把名单交给许江舟,和他一起赏雨。
“你不怕祁洵知晓此事记恨于你?”
许江舟甩了甩手上的水,“恨我,我也要这样做,只有托月盟再次成立,他才能放下临渊殿这个担子做个普通人。”
“他和临渊殿是共生一体,你不怕没有临渊殿,他活不成了么?”
风大了起来,将原本徘徊在窗外的水雾吹进屋内,细小的水珠让人避不可避,吹了两人一脸。
许江舟就着袖子抹了一把,道:“他不会的,我只希望他放下一切相夫教子,困在临渊殿的他太苦了。”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许江舟,让祁洵相夫教子?”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会帮你除去那些障碍,他们也威胁到了祁洵,有这些人在一日祁洵就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风凌云有些感到意外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了,但很快就想清楚了,自己面前的也是个人精,他起的局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继续的。
那日许江舟找到他和他说了重启托月盟的事,话和方才说的一样,为了祁洵的太平和自由铲除临渊殿,这件事于他而已本就是有利的,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风凌云私下的目的是借临渊殿之手,将那些蛀虫清除,让他能真正掌控整个修仙界。
这么多年乌烟瘴气的早该结束了,只不过涉及的人太多,药到不能病除,那这药说不准就成了补药,只有一剂猛药才能将他们斩草除根。
风凌云筹划这件事许多年了,有了这样的机会递到自己面前,便是最好的时机。
“好啊,祁洵相夫教子,魔修后继有人了。”
许江舟把手上的水弹向风凌云,这人聪明到一定程度,他偶尔幽默两句都成了和他说话人的救赎。
窗外的雨丝小了不少,轻轻拍打着屋檐,发出细微的滴答声,雨滴沿着瓦片的边缘滴落,形成一道道无色的水线。
远处的山林变得模糊,笼罩在细雨之中的玄霄宫算得上6A景区,许江舟心想。
不知道临渊殿的那一片小小树林何时能长大,是不是也有机会沐浴阳光细雨,会有那么一天的,等他为祁洵扫清前路的阻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