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澜翻出了自己的千行卷,上边正有顾双闻传来的消息。
江挽凑近一看,随即愣住。
护心镜……
她迟疑了片刻:“师尊为何不直接传讯给我?”
谢无澜只道:“他传过了,方才你与青姒聊天,许是没察觉到,便传讯给我,让我告知你一声。”
“此消息一出,天下必将大乱,我们得赶快些抵达人间,取回混元伞。”
江挽忧心忡忡地靠在一侧,看着千行卷上的传讯。
顾双闻传来的消息,正是她身上有护心镜的消息被泄露了。
不久前,无极宗内。
溪云止披着一身寒气回到了院子内,不知方才去哪儿了。
他肩上披风还未来得及褪去,便匆匆地走向另一间屋子,敲了两下门,轻声唤道:“师姐?”
里头无人应。
溪云止在门前徘徊了片刻,还是推门进去。
一进去,便有一阵萧瑟冷风迎面而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屋子内光线有些昏暗,窗户并没有关紧,反倒是留了一隙,风斜斜地从窗隙吹进,翻动了桌案上几张纸页。
溪云止目光微凝,抬步过去拾起一张。
是一封告别信。
他顿了顿,缓缓将信拆开。
信上内容很简单,读完后,他目光在信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挪开。
溪云止不动声色地将信纸收好,关上了窗,随即又走出了屋子,顺手带上了门。
师姐随着小师妹一块儿去人间了。
这段时日他没什么空,自南海一事,或是花朝节一事后,天都内各个角落多少都藏匿着魔族,宗主便让他四处找找除魔。
魔族混入天都,想来飞仙宫是默许的,飞仙宫的人并不愚蠢,也知晓顾双闻此番这么做是与他们对着干,但他们仍然不动声色。
那些魔死了便死了吧,左右世人也不知晓是飞仙宫故意放进来的,溪云止除了魔,反倒是能为仙界博个好名声。
只是时间一长,自然而然便也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魔族混入天都也算有些时日,这些魔除了一批又一批,按理说早该传到飞仙宫的耳中,该加强仙界守卫才是。
可天都内魔族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愈发愈多,众人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了飞仙宫来。
但他们没有实质的证据,又能证明什么呢?于是便纷纷闭门不出,生怕被那些魔族染指。
倒也不是不敢打,只是已经千年未曾开战,仙族都乐得清闲,一些懒惰的人便不会修炼,与魔族对上,难免会落了下风。
一旦魔族察觉到蹊跷,很有可能借此开战。
溪云止叹了口气。
他住的院子并不阔大,只有两三间屋子,院子内的陈设也是极其简单,四周简单种了几棵树,只是树叶已经枯黄,被风一卷,便纷纷凋落了。
这晴日里,风似乎又大了些,天边不知何时堆叠起了云,遮蔽了日光,几乎是瞬息间,天色便暗了些下来。
见此,他微微拧了拧眉,走到一侧的竹竿边,收起衣裳,随即抱到了屋子内放好。
溪云止刚从屋内出来,便察觉到一道陌生的气息闪过。
他下意识抬头去寻,院子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绯红色身影。
她懒洋洋地倚靠在一侧的石桌上,手中一把薄透团扇轻摇,眉眼艳丽得紧,偏生一双美眸,此刻却似秋水般寒凉。
女子勾着唇,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眼前的人:“云止小兄弟,真是许久未见了。”
溪云止神色微凝:“你是?”
女子不紧不慢地放下了团扇,衣袖轻挥,桌面上不知何时多了盏茶。她优雅从容地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茶。
好半晌,她才缓缓抬眼望向眼前的人,她媚骨天成,美艳得叫许多人都挪不开目光,唇角分明挂着笑,眼神却漠然得紧,周身气息冷冽,偏有一种矛盾杂糅之感。
“你师姐呢?”女子声音冰凉。
闻言,溪云止身形一顿,神色逐渐警惕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女子却是笑了:“何必如此紧张,想当初,我还救了你与阿姒一命呢。”
素来温和待人的溪云止听闻此言,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他几步上前,缓缓在她面前站定,一字一顿:“你是何人?”
女子不答,只问:“你师姐呢?”
溪云止没搭理她。
她极其有耐心地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若是你将你师姐的下落告知于我,我便告诉你我是何人。”
不得不否认,这个条件,的确有些心动。
但溪云止并不会答应她。
她方才说救过自己与师姐一命,但除却他幼时生的那场大病之外,以及东海一战重伤昏迷,便再无昏睡之时。
幼时他重病,是师尊照顾的他,所以眼前这女子所说的救他,便只能是东海那一战了。
恰好,东海一战师姐也在场,难道当时,便是眼前的人将自己和师姐救走的?
溪云止目露怀疑之色。
女子却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她缓缓起身,顺手拾起一侧的团扇,一双美眸水波荡漾,无形之中似乎可勾人摄魂。
溪云止便是在如此眼神下失了神智。
他原先清明的双眸逐渐变得有些模糊不堪,只呆滞痴愣地望着眼前的人,眼底渐渐失去了色彩。
女子满意一笑,拿起团扇在他眼前挥了挥。
毫无反应。
她红唇轻启,轻声询问道:“你师姐呢?”
眼前的人不再拒之不答,而是无神地、缓慢地说道:“去人间了。”
女子若有所思地“哦”了声,掩唇一笑:“原是背着我偷偷跑了啊……”
她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鬼使神差般问了句:
“你可知,护心镜在何处?”
溪云止双眼无神,到唇边的话近乎要脱口而出,眼底倏地有了片刻色彩,竟硬生生止住不语,唇色苍白了一瞬,丝丝血迹溢了出来,染得唇色艳丽。
他沉默良久,女子倒也不急,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她知晓,自己的术法从不会失效。
许是迟迟没有等来回应,女子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我问你,护心镜在何处?”
眼前的人眉头一皱,神情似是有些痛苦,唇畔溢出的血迹愈来愈多。
“看来你是知晓护心镜的下落,却为何迟迟不说呢?”女子轻叹着,团扇轻轻拂过他胸前:“那人,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竟连我的术法都控制不了你。”她说完,默了半晌,低语几句,似是喃喃:“没有人,会超过三次。”
于是,女子又抬起了头,团扇掩面,微微凑近,美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护心镜在何处?”
眼下,这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轻声吐出了二字。
女子却是身形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
半晌,她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衣袖一挥,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溪云止直挺挺地倒下。
若是方才顾双闻在此,便会知晓这是沧月族的摄魂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