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会永远信赖你……”。
放下布布的那天晚上,梅芙坐在占星塔上,握着吉他,反复唱着那首歌。
空气中只剩下她哽咽的嗓音。
她唱得撕心裂肺,泪流满面。
这首歌是用狗狗的视角写成的。
布布那么爱她,可她为它做的又有多少?
一想到布布生命最后那段时光,梅芙心中就充满了悔恨。
把布布抱回家时,她没有在身边。
这样的记忆让她恨不得用刀割自己,以此来惩罚自己。
小天狼星的阿尼玛格斯是只狗,能够与狗对话的事情虽真假难辨,但梅芙知道,布布对他们家的感情无比深厚。
真希望布布变成天上的星星,抬起头就能看到它的身影。
——
在店里崩溃的事情迅速传开。
不少同学认出在霍格莫德痛哭的人是梅芙。
见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纷纷上前慰问。
虽然这让梅芙感到烦恼,但大家都是出于好意。
面对生命本就无常,她说服自己尽量放宽心。
然而,因失去爱犬而情绪低落的她,进入了可怕的失眠循环。
每夜,她都难以入眠。
即使勉强睡着,也会被奇怪的恶梦惊醒,无法再合眼。
这样的精神状态,别说教授看不下去,梅芙自己也受不了。
某天晚上,她在实验中摔破了三个瓶子,最后无力地蹲在地上,掩面抽泣。
相比痛哭,这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流泪。
教授走过来,施了个复复修将瓶子还原,然后走到她身边。
“抬起脸来。”他命令道。
梅芙用手擦掉泪水,抬头看着他,教授却轻轻扶住她的下颌,仔细审视她的脸色。
“你是不是用化妆品把黑眼圈遮住了?”他问。
梅芙无言以对。
教授举起魔杖,如上次那样在她身上点了几下,魔杖顶端闪烁着红光。
“睡眠不足。你的身体已经在出状况了,你自己没感觉吗?”
梅芙缓缓起身,坐到椅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低下头,虚弱地说:“我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不好,加上老是醒……先生,能给我无梦酣睡剂吗……?我真的累了……”
教授坐到他那张办公椅上,梅芙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觉得头重得厉害,最终又垂下了头。
她听到教授深深的呼吸声,却始终没有听到他说话。
“先生,你知道吗,我觉得和所爱道别,好难。”
既然他不说话,梅芙便主动开口: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满是布布围着我跳,睁着大眼睛蹭到我脚边讨东西吃的画面。
过去那些美好,如今说断就断,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甚至没能好好跟它告别。”
梅芙抬手捏了捏眉心,掩饰那难以言喻的苦笑:
“……呵,我很懦弱,以为不说再见就不会分别,谁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先生,我累了,我真的好累好累,这样的煎熬我受不住……”
她抬头与教授对视,他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将情绪一直压在心底,只有眉头偶尔泄露一些秘密。
静默中,教授突然起身,走到架子前,拿出一瓶药水。
从色泽和标签上,梅芙能判断出,那是强效的无梦酣睡药剂。
她心中一松,难道教授愿意把她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梅芙伸出手想要接过药瓶,但教授略微半高举着那瓶药,随即将手缩回去。
她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玩什么把戏。
“这药剂不难做,效果也很好。”教授开口说道。
梅芙伸出的手这一刻只能轻轻放下,但教授仍然举着那瓶药。
“可是,梅芙,不是所有心痛都能用这种药医治。”
这一句话让梅芙怔住,沉默不语。
教授将药放到桌上,继续说道:“借酒浇愁终有醒时。
依赖无梦酣睡剂也是一样,贪恋无梦的美好睡眠,最终只会让人忘却现世,忘却自己是谁。”
“你现在可以选择喝下这瓶药,睡上一觉,醒了再来我这里哀求,陷入无止尽的循环;
也可以靠自己的坚强走出来,战胜梦魇,甚至拥抱那些偶然出现的美梦。”
梅芙为难地看着那瓶诱惑力十足的药剂,心里明白教授是在警告她,依赖安眠药不会有好的下场。
“可是,我要怎么自己走出来……我根本……从来就没有准备好……”
“你以为,如果是你主导的离别,心就不会痛吗?”
教授俯身直视她,那目光如火焰般炽热,仿佛要看进她心底。
“你以为,即使做好了所有准备和觉悟,道别就能变得云淡风轻吗?”
“……难道不是吗?”梅芙反驳,教授却摇摇头。
“留下来的人注定要咽下悲痛,这与是否出于自愿无关。
你的心因为别离而受伤,这种伤痕已经足够深,心理准备并不能抚平伤口的深度。”
就在此时,梅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纷纷落下。
心中压过哀伤的是深深的无助与无奈。
教授重新站直身,俯视着低坐的她:“就算哭,也不要逃避。
道别是你这一生中最不缺的过程。
总有一天,你会懂得,人活在这个世上终究是孤独的。
即使有人能陪你走过很长的路,却永远没有人可以陪你走到最后。”
教授说完这些话,梅芙揪着他的袍子抽泣,教授难得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以一种大人的方式安慰她。
“如果真的还是痛,就好好感谢它吧。
把所有的感谢都说出来,等说完了,痛苦也会渐渐消散。”
“……真的吗?”
“……”
“……谢谢你爱我、陪我、信我。”
“谢谢你给我的所有美好快乐。”
“还有,谢谢你,让我遇见先生。”
“谢谢你。”
那一夜,梅芙的失眠因教授的开导而得以缓解。
尽管心中仍在隐隐作痛,但她感觉伤口正在迅速结痂。
佛云人生八苦,若苦难皆是劫,眼下所承受的,便是爱别离这一劫。
即使她并不会因此飞升上仙,但她不禁开始思索,能指引人走出别离之苦的教授,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早已经历过相似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