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带着燕濯和燕淩两人离开，燕澄视线重新挪到英俊少年的面庞上，他的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像一个温文尔雅的世家子。
他是就是谢广陵口中的那个假的，谢明允。
“方才父亲找我有事，没能去门口迎接燕二公子，还望燕二公子见谅。”
与那些躲到大老远的其他人相比，谢明允的态度很热情，也不知是因为站在这里的人是燕澄，还是因为他对谁都这样。
这是个面面俱到又不好对付的人。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忽略他的燕澄心想。
即使他心中对这个占了友人身份，又在友人归家后赖着不走的假少爷没有半分好感，此时也说不出他哪里不好。
“听闻燕二少爷和兄长是多年的好友，想来燕二少爷没见到兄长心有疑惑，倒也不用多心，兄长在祖父身边，很快便会来。”
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人，怪不得谢广陵的亲生父母会舍不得他。
与之相比，谢广陵就做不到时时刻刻将温和面具挂在脸上，也不会特意去讨好人。
他那人虽温柔妥帖，却只对认可的人展露柔软的一面。
燕澄展颜笑道：“广陵跟在谢首辅身边是好事，我和广陵是好友，平日见面的机会很多，倒也不用他在这样一天里特意来陪我。”
谢明允道：“既然兄长还没来，不如我带二公子和令妹在府里走走？”
刚才侍女倒茶打湿燕淩衣袍，把燕淩引去换衣，燕濯也跟着去了，如今谢明允又要带他们两人从人群中离开。
该不会等会儿到了人少的地方又要想法子把他和燕曦分开吧？
这倒是真有点像某种不可言说的阴谋。
他不动声色往前挪了挪，将比他矮一丢丢的燕曦挡在身后，没让她说话。
“谢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怕大哥和堂哥回来发现找不到我们而担心，出门前爹娘耳提面命让我们别给兄长们添麻烦，我们倒是不好乱走。”
看着面前谢明允完美无瑕的笑容，燕澄同样笑得特别标准，换句话来说像是假笑。
谢明允道：“有我带着二位，怎么能算是乱走呢？我保证将二位完完整整送回来。”
虽然谢明允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平稳，但燕澄就是觉得他急了。
毕竟一般人被明着拒绝一次后几乎不会再邀请第二次。
除非那人脸皮厚，或者心里有鬼。
“谢明允，燕公子都说了不想跟你去，你还在这里纠缠什么？”
一道女声从旁边插进来，身穿浅粉色宫装，头戴华美头面的少女走来，她的身后还有一个面容寡淡的少女。
燕澄似有所感，微微侧头掠过宫装少女，和那面容寡淡的少女对视一眼，察觉到少女瞳孔中淡淡的忧郁。
“四公主。”
谢明允显然是认识为首的少女，见到人似乎有些诧异，顿了一下才拱手一礼，看到另一个少女表情更是崩了一瞬。
然后声音更是迟疑，“……五公主。”
竟是五公主！
她竟然会来参加谢府的诗会，燕曦先是好好将五公主的长相印入脑海中，又看向自家弟弟。
然而燕澄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一颗黑乎乎的后脑勺，无法判断燕澄是开心还是难过，亦或者愤怒。
实际上燕澄只是稍微有些惊讶，然后对五公主产生了欣赏之意。
他本以为在这种时候五公主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会接受不了身世的落差，会躲在某处不愿意见人。
没想到人家光明正大出现在这里，完全不怕别人异样的眼光与难听的议论。
看来是他小看五公主了，她明明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子。
“四公主、五公主。”
在谢明允出声之后，其他人也后知后觉跟着见礼，然后不约而同悄默声吃瓜。
流落在外多年的真皇子和受宠多年的假公主碰撞会发生什么呢？
哦吼，刺激。
听了燕澄跟其他人一模一样的称呼，四公主皱眉道：“不用叫我四公主，都是一家人，叫我四姐吧！”
言下之意，她认可燕澄是她弟弟。
嗯？这么直接吗？
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
四公主那话太突然，也有些莫名其妙，燕澄反应了一会儿，而四公主已经转移目标看向燕曦了。
“你是他妹妹？”
四公主没了解过燕家具体有什么人，对她来说，她只要知道她有个弟弟在燕家长大就行。
“回公主，我是他姐姐。”
燕曦紧张地攥着小手绢乖乖点头，她面前的可是一位公主，还是皇后生的嫡公主。
四公主说完上一句话便盯着燕曦看，看得燕曦更紧张了，没敢乱瞄，生怕给燕澄带来麻烦。
她不断地猜想四公主会说什么。
然后，“长得还挺好看。”
燕曦：“……”
夸、夸她？这也太不好意思。
燕曦耳根热得慌，正想着怎么夸夸四公主，又听她道：“你有没有哥哥？长得和你一样好看吗？”
燕曦：“？？？”
燕澄问：“这很重要吗？”
四公主一本正经点头：“很重要。”
“为什么？”
四公主在燕澄耳边特小声说：“父皇要为我择婿，我很喜欢她的长相，她要是有个长得和她像的哥哥，我就让父皇把她哥哥纳入驸马人选。”
燕澄：“……”
完全没想到的回答。
燕澄看看四公主明艳端庄的长相，忽然不知道燕濯的运气是好是坏了。
这还没见面呢，四公主就隔空看上他了，运气好点也许再过不久就要成驸马了。
要说运气好也行，突然天降权势无人可及的岳家，以后前途不愁。
要说运气不好，那大概就是当了驸马，家中事事要以公主为先，不能纳妾，不能拈花惹草。
“谢明允你怎么还在这？快走快走，我和我弟弟说话，你在这听什么？”
四公主还想和燕澄说些什么，忽然发现谢明允还在旁边尴尬地站着，当即挥手赶人。
从前真假少爷之事没爆出来的时候她就讨厌谢明允，总觉得他装的慌，不爱搭理他。
知道景熙帝还想让谢明允当她的驸马后更是厌恶对方，每每见到人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如今依然是这个态度。
四公主的话在这，谢明允只能不甘心地看了燕澄好几眼，最后不情不愿地走开。
讨厌的人走了，周围还有烦人的探究注视，深得皇后真传的四公主转头冷淡地扫视一圈，好多人便假装自己正在和同伴说话。
吃瓜群众：没戏可看，可惜可惜。
即使这样四公主仍不满意，带着燕澄、燕曦还有五公主去了边缘位置。
路上正好和宁安郡主擦肩而过，只是几个人谁也没说话。
只燕澄发现了宁安郡主对着五公主投去一个欲言又止的目光。
然而五公主低着头，似是没看到宁安郡主。
从前五公主和宁安郡主交好，但这些日子里四公主时不时找她，能随意进宫的宁安郡主却一次都没去揽月殿。
从那以后五公主对宁安郡主冷了心。
四公主拉着燕澄和他说了很多宫中的事，主要讲了宫妃和皇子公主的性格爱好，还有谁和谁关系好。
表面上去似乎是在帮燕澄。
燕澄无法判断她是敌是友，只能先心领了她的好意，听得很认真。
有四公主在，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就算有人试图来加入他们，也会被四公主瞪走。
就连谢广陵也不例外。
只有换了衣裳回来的燕淩和燕濯能加入他们。
当听燕澄介绍燕濯是他大哥时，四公主绽放出满意的笑容。
燕濯不明所以，燕澄和燕曦却不约而同别有深意地看向他，弄得他更茫然。
因为有身份最高、威慑全场的四公主在，燕澄几人甚至连诗都没做几首，只顾着欣赏来着。
而五公主从头到尾加起来一共也没说几句话，让人想不通她是来做什么的。
直到离开谢府，燕澄都觉得这个诗会平静的超乎想象，还稍微有些不习惯。
然后他在心里数落自己一顿。
没事发生当然是好事，他怎么能觉得不习惯呢？
他又不是贱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