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濯用指腹轻柔地擦去林熙禾脸颊上的泪水,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双臂微微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熙禾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问道:“你干吗?”
“塌上太硬了,去床上躺着吧,能舒服些。”
纪濯将林熙禾抱到床上放下后,他侧身,手指指向自己的脸,目光望向林熙禾,问道:“能看出来吗?”
林熙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在问她能不能瞧出自己刚刚哭过。
林熙禾抬起手,轻轻抹去纪濯眼角残留的一丝湿润,轻声说道:“现在看不出来了。”
纪濯这才整了整衣衫,在床边缓缓坐下,冲着门外扬声喊道:“都进来。”
凌霜和凌雪闻声快步走进屋内,一进屋,目光便急切地投向林熙禾,眼中满是担忧。
她们方才在屋外,离得远,屋里的动静一丝一毫都没能听到,此刻看见林熙禾双眼通红,心中不禁一阵心疼。
她们暗自揣测,姑娘肯定是没办法了,怕是要被逼着喝药了,毕竟纪濯平日里的脾气,那可是出了名的强硬。
“陶大夫,劳烦您把脉。”
纪濯看向一旁的陶大夫,神色恢复了些许冷峻。
陶大夫微微点头,依言上前,刚在床边站定,便听到纪濯再次开口:“这两日她害喜得厉害,开一些能缓解症状的药。”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凌霜、凌雪、朗风,包括陶大夫,都像是瞬间被定住了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惊愕,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陶大夫,熙儿这胎,已有三月,还劳烦陶大夫间隔几日,便来照看一下。”纪濯说着,眼神看向林熙禾。
林熙禾也一瞬不瞬地盯着纪濯,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滚。
如果说是三月,那正是纪濯还没出京城的时候,意思是,这孩子是他的。
她的眼眶瞬间又红了起来,他竟然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纪濯这话一出,同样震惊了在场众人。
尤其是陶大夫,他跟随纪濯已有五年之久,自诩对他颇为了解,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有如此深情、包容的一面。
陶大夫回过神来,赶忙说道:“林姑娘眼下胎象尚算稳固,我定会悉心照料,还请纪大人放心。”
开好药方,几人都识趣地要退下。
纪濯起身,对朗风吩咐道:“朗风,送陶大夫回府,我晚些会自己回去。”
朗风张了张嘴,刚想问一句“多晚”,可看着纪濯的神情,终究还是没敢出声,默默应下,带着陶大夫退了出去。
屋内重归静谧,再度只剩下他们两人,纪濯仰头,目光扫向方才挂画的墙面,开口问道:“我的画呢?”
林熙禾纤细的手指指向房间另一侧的书架上方,说道:“最上面的一层。”
纪濯长腿一迈,几步走到书架前,抬手取下那幅画,重新回到墙边,将画挂好。
挂好画后,纪濯后退几步,站在画前,双手抱胸,看了好一会儿。
忽而转头,看向林熙禾,认真地说道:“以后再摘下来,可就别怪我把你这房子烧了。”
“你刚刚可没有这么强势。”林熙禾小声嘟囔了一句。
纪濯眉毛轻轻一挑,像是不愿记起刚刚的事情,踱步回到林熙禾身边,话题一转,问道:“你有孕多久了?”
林熙禾先是一怔,短暂的停顿后,她轻声说道:“三个月。”
“你爱谁?”纪濯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林熙禾,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阿濯。”林熙禾抬眸,目光迎上纪濯的眼神。
“记住你的话,你没有第三次机会。”
纪濯听到这个回答,脸上紧绷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长臂一伸,再次将林熙禾揽入怀中,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那日,纪濯就这么赖着不走了。
起初,他心里还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孩子,每念及此,心中便如刀绞般难受;可随着他在林府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地,他竟会主动伸出手,轻轻抚上林熙禾平坦的小腹。
往后的几日,幸得陶大夫医术精湛,林熙禾的害喜症状一日轻似一日,胎像也愈发稳固。
这一日,林熙禾收到宫里送出来的帖子,陛下邀请她十日后一同参加春闱狩猎,还让太监带话“不可推辞”。
林熙禾接过帖子,心中一沉,待太监离去,她满心忧虑。
当晚,纪濯如往常一样踏入林府,迈进林熙禾的房间,便瞧见她坐在床边,一脸愁容。
“怎么了?这般模样?”
“春闱陛下让我去,我不想去。”林熙禾抬起头,望向纪濯,眼神中满是无奈。
纪濯微微皱眉,抬手轻轻抚摸着林熙禾的小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未曾料到陛下竟会派人来请你,只是君命难违,既已下旨相邀,你怕是不能不去。”
说着,他眼中满是温柔,“瞧,这儿又圆了一些,我可得抓紧时间,早日将你娶回家才是。”
林熙禾轻咬嘴唇,小声说道:“我今日有事想求你帮忙。”
“求我?”
纪濯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竟用上了这个字?”
林熙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之前让顾将军帮我寻我哥哥, 可如今既然我与他日后再无瓜葛,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不准提他。”
纪濯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缓和下来:“人我帮你找。”
“今天还真的不提不行。”林熙禾抬起头,看着纪濯:“我想过了,若是我们想成婚,得让顾将军退婚才行。”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有些忐忑。
“我今日觉着肚子有些藏不住了,虽说只是微微圆了一点点,也不知是不是吃胖了,可陶大夫说,过了三个月,孩子长得就快了。”
“我不是说,这事我来办吗?”纪濯握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我知道,你一直在想办法。但就算你再有什么功绩,陛下也得顾及顾将军的想法,不是吗?”
“熙儿,你老实回答我。我听说,年前你们便没了往来,自我回京后,他也未曾来找过你,除了那日在殿前动手,即便我每日堂而皇之来你这儿,他也不曾过问半句,我倒是好奇,这是为何?你们最后究竟说了什么?”
纪濯本不愿再提及顾青淮,可这件事着实蹊跷,如今他与林熙禾感情渐稳,这才鼓起勇气问出口。
“大概是,他曾经喜欢的那个林熙禾,已经不在了。如今的我,和从前大不一样,他便也不再执着,不再喜欢我了。”
林熙禾心中也是这般认为,自那日分别后,顾青淮便似人间蒸发,再无踪迹。
“那你呢?”
纪濯话一出口,便觉懊悔头。
特别是看见,林熙禾听到这话,瞬间一怔,眼中闪过的一抹复杂的时候,纪濯更后悔问了,凭白让自己添堵。
纪濯见状,立刻改口:“那你打算怎么做?”
林熙禾迅速回过神来,收回思绪:“我想见他一面,跟他说,我想同你尽快成亲,若是陛下问他的意见,希望他能松口。”
纪濯深知林熙禾所言在理,要让陛下推翻自己亲下的圣旨,需考量的因素实在太多,若是顾青淮执意不肯退婚,陛下必然会慎重考虑他的想法。
“阿濯这事不能拖,若是显怀了,事情可就麻烦了。”林熙禾望着纪濯,眼神中满是恳切。
纪濯虽满心不愿,可也明白,多拖一日,变数便多一分。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