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片刻,又道,“而纳罕更不知道的是,他的饭中被下了难以克化的药物,那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因为只有他无法安睡,才能看到大家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场好戏。”
玥璃接过话头:“纳罕离开大帐后,他走的每条路都是被推算过的,青城早就安排好了几队巡逻兵,这些人会将纳罕引到凌绍他们所在的大营附近。”
嵇勇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其实末将当时看到纳罕了,但阿青姑娘提前嘱咐过,无论看到什么,都要视而不见,末将实在忍得难受,走得飞快,只怕再多待一会,就会朝着纳罕的方向看上一眼。”
陆铣看向玥璃,道:“那库莫手腕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末将等都以为县主真的挑断了他的手筋。”
玥璃扶了扶腰间的长剑,道:“我并未挑断他的手筋,只是剑上涂了南棠秘制的草药,一旦沾染伤口,伤处便会溃烂红肿,让人疼痛难忍,直至昏迷,如此一来,可以装成醉酒。而当库莫醒来时,药效未过,浑身无力,伤处又被包扎严实,正好让他误以为被我寻仇,挑断了手筋。”
闻远面露不解:“县主,末将不明白,为何只是让他误会,他坏事做尽,即便真的被挑断手筋,也是咎由自取。”
玥璃解释道:“阿青说,要让库莫误会自己受伤,同时却让纳罕听到库莫受伤不过是苦肉计,如此一来,他们各执一词,必会发生争执,激愤之下,定然会当场验看伤口,而一旦柔然人发现库莫并未受重伤,自然会质疑库莫所言。”
闻远微微蹙眉:“可库莫是闾光的亲信,单凭此事,不足以让闾光怀疑他吧?”
青城道:“单就如此虚张声势,当然不够,所以要让闾光派来打探消息的斥候亲眼见到凌绍他们依旧健在,那库莫便百口莫辩。此外,杜魁假借卢颉之口传话给库莫,让库莫误以为战事失利是因纳罕不想让闾光夺取功劳,甚至疑心纳罕与魏军暗中有勾连。纳罕和库莫未必相信对方真的会通敌,但他们立场不同,嫌隙已久,如今为了推卸责任,只会愈发的猜忌构陷对方。而只要他们争执不断,闾光就会愈发会怀疑库莫。”
陆铣听后频频点头,但还有一事心中不解,他道:“那阿青姑娘如何确定闾光一定会杀库莫呢?库莫是闾光的亲信,在柔然军中极有威望,又巧舌如簧,虽说纳罕亲眼看到凌绍他们,可他们本就对立,库莫若是抓住这一点据理力争,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闾光将一场稳操胜券的战事硬生生地打到损兵折将,一败涂地,柔然大汗定不会善罢甘休。闾光为了自保,必然要找一个人出来顶罪,原本纳罕是最好的人选,但如今库莫的嫌疑更大。闾光一向狠辣寡义,事已至此,对这个无法自证清白的心腹便不会手下留情,如此一来,库莫必死无疑。”
闻远又道:“可如何保证闾光定会弃城逃走呢?”
青城看向闻远,问:“闻将军可知,七皇子予修前几日到了岐城?”
“自然知道。”
“闾光多疑少谋,此次又被魏军的威势所摄,生怕我军真的会攻城,何况,予修本就与闾光不合,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逼着闾光离开,因为只有闾光狼狈离开,才更能显出这位大皇子的无能,如此重压之下,闾光自然会弃城逃走。”
尉琰和嵇勇全程没有问任何问题,前者是因为相信珩王的眼光,相信他不会用错人;后者则是全然放心青城的能力。嵇勇想的很明白,人擅长的各有不同,论计谋,他不如阿青,但论作战勇猛,他定然当之无愧,何况如今敌军都跑得没影了,还讨论这些谋略做什么?主要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他也听不明白。
青城回答问题的时候语气淡然,说出的话却极有分量,随着所有疑惑全部解开,帐内陷入短暂的静谧,几位将领脸上皆露出敬服的神情。
陆铣和闻远异口同声道:“阿青姑娘算无遗策,末将心服口服。”
嵇勇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早就说过,此事交给阿青姑娘,定然万无一失,阿青姑娘都能知道殿下的心思,对付闾光之流岂非轻而易举。”
嵇勇虽是无心之言,但落在几位将领耳中,却别有深意。
陆铣和闻远相视一看,笑而不语。
尉琰不由得瞥了珩王一眼,见他正盯着青城看,眼中是遮掩不住的赞赏之色。
青城虽做男装打扮,对外一律以谋士自称,平日里也尽量减少外出,但时日一长,还是被人发现其为女子,军营中便有不少人暗中议论,甚至有人猜测她的身份是珩王的侍妾。
想到此,尉琰忍不住上前几步,阻断珩王的视线。
“王爷,如今闾光遁走,裴帅也被救了回来,今晚不如好好庆贺一番?”
珩王收回目光,道:“是该庆贺,此事便交由几位将军来办。”
尉琰等人抱拳称是,赶忙去筹备。
青城也准备离开,被珩王叫住,玥璃见状,先行告退。
珩王从矮案下方取出一个画匣,将里面的画作展开,道:“郡主看看,此画可是秋猎图?”
青城一愣,快步上前,跪坐在案前,目光凝定在画作上。
这是一副秋日狩猎图,右上角题有四个字——秋猎为狝。
青城细细看过题跋和印章,眼中闪过惊喜,“的确是秋猎图无疑……这是在卢定洲的住所找到的?”
珩王见她眉眼带笑,忍不住也笑道:“是在卢颉住所发现的,卢定洲原本打算让卢颉带着秋猎图先行回京,但我们忽然到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青城反应过来,他们刚一抵达云中,珩王便下令,云中七镇全面戒严,除非军队调动集结,否则不许任何人出入,即便持公验也不可,没想到,秋猎图就这样被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