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缓缓从紫禁城宫门处驶向驿站,在车上端坐的鉴止回答着一旁罗刹国使臣的话:“我们皇上说了,科尔沁能自治,与准格尔一般。”
“皇上登基下了赦令,准格尔也是自治。”
“景安国土,所到之处,生民万安才是景安立国之初心。”
罗刹国使臣脑海中的弦断了,他内心之中的天平逐渐倾斜到了景安的边缘之上,科尔沁立国,不是景安的附属国,说明景安无内乱。
景安无内乱的情况之下,科尔沁便是罗刹国进景安的一大防护罩,在这种情况之下,罗刹国使臣是绝对不会站在李朝和瀛洲的一边,毕竟-他们还想着鎏金砖呢。
此时,马车行驶过了正街,一群女子的怒喊声不断传来,罗刹国使臣疑惑着,鉴止却将帘子撩得更开了。
“我们景安今日公审,由火器司提督蒋阑珊主审。”
“我们景安女子前些日子宫墙之前请战罗刹国使臣可曾听说?”
“是真的?”罗刹国使臣反问道,前些日子听闻十里长街请战,居然是真的,他还以为是景安皇上刻意制造的谣言,要朝着瀛洲施压。
“自然是真的,罗刹国使臣是我们景安之邦交,倒不怕你知晓。”
“我们景安女子,生怕我们皇上无兵可用,愿以己身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马车之中回荡着鉴止的声音,瞬间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罗刹国使臣反问道:“许主使,你呢?”
“本官亦然,景安的天下,固守景安的从来不只是男子。”
“若要本官为景安献身,本官毫不犹豫。”
罗刹国使臣看到鉴止身上的张扬,明媚,那双眸子之中的坚定,让他微微失神。
鉴止也不说话,立春说了,罗刹国强大,繁荣,众位来京都使臣之中,只有罗刹国有拉拢的可能。
今日是一个试探,试探罗刹国对景安的态度。
鎏金砖是生意,生意归生意,态度归态度。
随着马车缓缓驶入驿站的时候,在京都的午市口一旁。
蒋阑珊身穿戎装,周围火器司女子遍布,她一袭红色官袍利落的穿在身上,勾唇轻笑,脑后青丝如同烈焰,燃烧着在场每一个女子。
“诸位,本官是火器司提督,蒋阑珊。”
“今日奉圣上之命,本官主审蒋昌。”
“赤练,宣状书。”
赤练在一旁应声,上前打开了手中早早备下的一沓状纸,站在万千女子跟前,将蒋昌是如何将沈芙气得气绝身亡,又是如何生生在床榻之上,漏红而死的,声情并茂说与众人听。
在午市场前方不远处的断头台上,但见蒋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脖套着枷锁,目眦欲裂,不断的环视着京都已经反了天去的女子们。
这些女子手中挎着菜篮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如同潮水般涌向前:“姐妹们,给我打。”
“给我打。”
铺天盖地的菜叶子,遮天蔽日,无数的叫喊声,似要宣泄着心中的苦楚,皇上判下京都女子能够和离,却没想到在新宁县发现这般惨案。
蒋阑珊官袍微动,行至台下,双眼发红,眼里几乎要喷出火花来。
“景安有妇,沈氏,嫁入蒋家数十载,无所出,忍受暴力数年,在皇上新法出时,景安妇沈氏却被蒋昌殴打致死。”
“今日公审,尔等是旁听者,也是定罪者。”
“今日一案,是为万千景安女子发言,是为京都景安女撑腰。”
“女子嫁作人妇,洗手作羹汤,冠夫姓,但亦是自己。”
“我们女子柔弱,无力对抗夫君,愿日后景安不再有惨案!”
“对,愿日后景安不再有惨案。”一声落,万声附和,如同激荡起每个女子心中的善心,又似乎在蒋昌身上看到了前朝旧影,每个女子眼底热泪盈眶,手中的东西不断往刑台上丢去。
蒋阑珊闭上了眼睛,吩咐赤练:“赤练,升景安旌旗,降下一半,为沈芙哀悼。”
“是。”赤练毫不犹豫走到了火器司备下的景安旌旗,白底的绸布,上头的紫薇花迎风飘荡,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绳索,被降落到半空。
就在这时,刑台之上的蒋昌伸长了脖子,鬓角的青筋暴起,他眼底阴暗,怒目圆睁,使尽了全身力气高喊道:“一个贱人,哀悼个什么?”
“你们这群贱人,跟着皇上是要反了天了?”
“沈芙为我发妻,无所出,有什么理由递了状纸?”
“和离?”
“如今沈芙入的是我蒋家祖坟,若不是我们蒋家大度,沈芙死后如何能有地栖息?”
“你们今日所丢白菜叶,若是和离的是你们的娘,你们会如何想?”
“若是无所出的是你们,你们扪心自问,真的不重要么?”
蒋昌眼底有着幸灾乐祸,他太了解女子了,沈芙每次与他争执不下,只一句:“无所出。”
便能让沈芙面上惭愧,随后打落了黄连和血吞。
若不是新君变法,沈芙如何敢上和离书?
他转头看向了蒋阑珊,眼中怨毒之色让他的眼睛看起来都是那般的扭曲,他想到了蒋阑珊去到了新宁县,放开了窑子之中众位女子,让新宁县无窑可寻欢作乐。
断了他蒋家的经济由来,若不是他派老鸨子套话,他还不知道居然有这桩旧事。
脸上嘲笑之意渐浓,反正都要死,倒不如死个干净利索。
“你们以为你们护着的蒋提督是什么好人?”
“你们不知晓,从前你们的蒋提督在岭南窑子之中。”蒋昌还要再说,赤练眸子中却浮现厉色,她上前一脚踩在了蒋昌的脚腕处,官靴不断的来回挪动,能听到其中青筋暴裂的声音。
赤练双眸如厉鬼,大喊道:“住口。”
“住口?”蒋昌猛地一口血混合着口水吐出,他其状如厉鬼,血迹染红了牙齿:“你们护着的蒋提督,便是窑子之中的妓女。”
“哈哈哈。”可怖的笑声伴随着菜叶鸡蛋的碎裂声,蒋昌笑得越发肆无忌惮了。
“难怪景安境内无妓,因为火器司提督蒋阑珊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杀罢,杀罢。”蒋昌面对着一旁无数的杀声,他如同失心疯一般,似乎被公审的人根本不是他。
而在蒋昌这一番话之下,所有的女子停下了手旁的动作,惊讶的看向蒋阑珊,也都纷纷远离了火器司众位女兵,似乎害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蒋阑珊双眸之中情绪失落,在见到这一举动之时,心脏之中犹如被插入一把利刃,隐隐作痛。
那些,要被她隐藏的,见不得光的过往,再一次被赤裸裸的展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她这一瞬间,有些惊慌失措。
千言万语被鲠在了喉,万般苦涩充斥着她的唇舌。
京都女子停下了举动,人群外围,却有着数道女学学子的身影纷纷入内。
这些女学学子的脸上洋溢着蓬勃朝气,上前伸出了一只手搀扶住蒋阑珊,才回转过身子来,面对着鸦雀无声的人群说道:“诸位姐姐,我是女学之中的学子。”
“我别的不知晓,只知晓,蒋提督上任以来,皇上登基以来,景安女子的现状已经改变了许多。”
“景安如今城中可还有那胭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