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骄阳似火,这个时节的天空如深蓝的大海,树叶晒得卷缩起来,蝉鸣悠扬,为其平添一丝烦闷。
白淼淼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写作文时的开头,她用勺子挖一勺冰沙,烦躁地塞进嘴里:“舞桐,你的意思是你是重生的,然后现在已经决定放弃霍雨浩,打算继承命运之神的神位,成就新的自己?”
唐舞桐举止优雅,满条斯理处理案桌上的奏折,担心衣袖沾墨,她捋到手肘处,露出白皙的胳膊。
她歪歪头,写下一个“好”字:“是啊,我跟霍雨浩其实一点都不合适,他那样的人自卑缺爱,又相当颜控,我可把握不住。我脾气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好,在神界拥有小魔女之称,那种无论如何都推不开、懂得照顾人的人才适合我。”
“最好是那种能一直舔你的,舔到死的那种!我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你值得天下最好最好最最好的男人,或者自己一个人当自己的大女主。当然,我还磕过你和梦红尘,没办法,实在是小梦太深情了。你不会在意吧?我们那边挺多人磕的。”
“嗯……无所谓吧,其实我挺喜欢她的,如果不是所处对立面,我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其实并不想提起梦红尘,她怕自己会想到那个梦,那个梦红尘死在她怀里的梦。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唐舞桐盖上皇帝的章,又拿了一本新的,大致浏览一遍,她嘴角抽了抽:“现在的官员真是闲的,皇帝不爱吃芒果,怎么天天写?”
白淼淼本打算凑过去,想了想,她还是老老抱着自己的冰沙吃:“多正常,不知道写什么,就开始询问皇帝吃饭了没,身体好不好之类的,也算是关心皇帝的一种方式哈哈哈……”她实在编不下去,自顾自笑起来。
无论哪个朝代,都有一群闲得腚疼的大臣。
唐舞桐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提笔写下,写完后盖章,完全是流水线工程。
白淼淼连吃数十口,把手中皇帝专用的高脚杯放到桌子上,屁颠屁颠地去帮忙。
唐舞桐批奏折,她盖章,两次三番下来两人越来越默契。
原本批阅奏折这种事根本轮不到唐舞桐来干,偏偏小皇帝还在睡大觉,陆晚舟则在审问人,她被迫上阵。
“舞桐,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他们是没事干吗?全是在问小皇帝身体好不好,爱不爱吃某种水果宝石之类的。”白淼淼手腕发酸,有一瞬间,她想把手中的玉玺扔出去。
所幸理智战胜冲动,否则毁坏玉玺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她掂量手中玉玺的重量,嘴里嘀嘀咕咕:“怎么跟我以前在墓地里挖出来的不一样?这个好像比我那个要重上一些,难道我挖出来一个假货?不应该啊,那个皇帝在历史上还挺有名的,难道他的陪葬还赔一个假货?”
唐舞桐闻言手一抖,豆大的墨差点滴在奏折的宣纸上,她急忙用手接住。
虚惊一场。
白淼淼在她那个世界还挖过皇帝的墓?
难道是盗墓者?还是说是考古学家?
考古学家的几率更大吧,盗墓应该是犯法的。
她长长的睫毛轻颤:“淼淼,你坐回去,你爹和他在赶来的路上。”
白淼淼放下玉玺,表情依依不舍。
那么好的玉一定值不少钱。
要是能拿到现实世界装b就好了。
她的那些狐朋狗友,家里有一堆古玩,唯独没有皇帝玉玺,她当年挖出来的那一个让她装了好长时间,这个估计能让她装一辈子。
她挖出来的那个玉玺本来要上交国家,结果她扭头飞回老家扒族谱,还真被她扒了出来。
这块玉玺是他们白家祖上的陪葬。
玉玺是真的,但只是个仿造品,意思是他们祖先有人想当皇帝,最后在死后带进了棺材。
奇葩的一家,难怪有她这么神经质的祖孙。
白淼淼砸砸嘴,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听到珠帘挑动的动静,她两眼一翻装晕。
她才不要看到自家帅气多金的老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装,有损她老爹在她眼中的形象。
唐舞桐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展开新的奏折,看到上面的内容,她猛地站起身,面上的镇定自若荡然无存:“陆晚舟,白大人,那个人又混进来了。”
她扔出奏折,陆晚舟抬手轻飘飘接住,扔奏折造成的风吹动了他的长发。
他淡淡道:“力气挺大,下次试试师傅新教的。”
“行吧。”唐舞桐扶着案台站好,伸了伸懒腰,浑身散发出慵懒的贵气,她双眼微眯,嘴角凝着若有若无的笑,好似九天之上的神女俯瞰众生。
陆晚舟挑了挑眉,像是第一次在自家岁岁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淼淼如何?”
开口的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唇红齿白,细眉杏目,气质温文尔雅,赫然一副玉面书生像。
他身上穿着红色朝服,肤色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的白,天生一副柔弱相。
谁能知道他已经年过四十不惑?!
唐舞桐艰难移开视线,白淼淼说得果然没错,世人皆是曹贼。
不仅爱人妻,也爱人夫。
原来她喜欢娇娇弱弱的款?
那为什么她会看上霍雨浩?总不能是因为剧情吧,她挺喜欢前期的霍雨浩的。
“池岁,你在想什么?”
唐舞桐回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她佯装镇定:“我在想怎么把这个人引出来……”她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完全没有底气。
她承认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再说,她不嫖不赌,好点色怎么了?
她得硬气起来,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池岁!
“池岁。”
她败下阵,唯唯诺诺坐好,乖乖批阅奏折。
她怎么那么怂?
明明陆晚舟只是个凡人而已!
唐舞桐默默唾弃自己,后面的奏折基本是哪里出了山匪,哪里干旱没水浇地……她看完以后头大。
她又不是真皇帝,剩下的还是交给陆晚舟吧。
唐舞桐学着白淼淼的模样瘫在椅子上,腿一晃一晃的,很快把自己晃睡了过去。
时刻注意她的陆晚舟:“……”
能把自己晃睡着,唐舞桐也算某种意义上的人才。
白宇萧下意识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他嘴角扯出僵硬的笑:“摄政王可要下官出手。”他之前留过长长的胡子,他闺女说丑,直接给他剃了。
唉,心疼胡子。
白宇萧的脸毫无威慑力,留胡子才能勉强压住那群躁动的年轻人,白淼淼和他夫人非说丑。
他心里咬手帕,好恨哟!
陆晚舟眼底划过暗芒:“本王还真有一件事需白大人亲自去做,届时希望白大人配合……”
他压低了声音,御书房寂静无声,独留蝉鸣徐徐传来。
白宇萧脸色微变,当即踹翻无辜的椅子,破口大骂:“陆晚舟,当初你当将军的时候老夫就劝皇帝赐死你,他偏不听,结果被你造反成功射杀,江山差点改名换姓!而且你别忘了,你亲手扶持新皇上位,现在又给老夫搞这一套,当我们文官死了吗?”
陆晚舟唇角微微扬起弧度,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本王管你们死不死,但凡不污我眼,勉强给你们留个全尸。”
“陆晚舟,你太嚣张了点!你可知成功的代价是什么?你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黎民百姓吗?”
“那本王一没纵容贪官,二未烧杀抢掠,哪里对不起他们?”陆晚舟拔出腰间佩戴的的长剑,刹那间架在白宇萧的脖子上,“白大人,本王念你是长辈,饶你不死。下次胆敢再对本王所做之事指手画脚,本王不介意动手。”
锋利的剑尖划破白宇萧白皙的脖子,滴滴血珠滚落宛若固体。
白宇萧皱眉:“陆晚舟,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陆晚舟利索收起剑:“哪里哪里,一些小手段罢了,本王只希望白大人乖乖听话,每月定期送解药。”
“你你……罔顾人伦!”白宇萧脸憋得通红,全然一副被他气急的模样。
“嗯,把你女儿领走吧。”陆晚舟扔给他一个小玉瓶,“三天一颗,保你不死,本王成功后会给你完整的解药。希望这期间白大人安分守己,多想想白小姐的安危。”
“你拿淼淼威胁我?”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气氛剑拔弩张,两人无言直视对方。
白宇萧到底有顾虑,很快败下阵:“你赢了,你做什么老夫都不会阻止,但也别想让老夫帮忙。”他冷哼一声,转身细声细语喊自己的宝贝闺女,赫然是两副面孔。
装睡的白淼淼惊魂未定,清醒后整理褶皱的衣服,躲在自家爹爹身后,生怕被陆晚舟一剑捅死。
“陆晚舟,你玩真的?”
“哦,打算承认装睡了?”
“你内力强,很容易察觉我在装睡,倒不如我主动承认,免得提心吊胆。”白淼淼给自己捏了一把汗,她不怕死,但她怕连累白宇萧。
白宇萧是一位很好很好的父亲,也是一位好官。
他不应该被自己连累。
“你想说什么?”
“岁岁她知道你的真面目吗?你敢动我吗,不怕岁岁同你合离?”白淼淼知道他的命门,也知道池岁的性格。
池岁和池州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对人对事冷漠无情,很少有在意的人。一旦入了他们的眼,便会真心相待。
既然她成为了池岁的朋友,若是陆晚舟伤害她,池岁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她正是抓住了这点。
谁让古人有云,打蛇打=寸。
陆晚舟周身气压更低了,脸上没什么温度,抬眼打量她一阵,修长的手指搭在镶嵌着红宝石的剑柄,语气冷冰冰像是渗出丝丝寒气:“白淼淼,你是在挑衅本王吗?”
白淼淼给自己打气,在白宇萧的亲爹滤镜下临危不乱:“倒也不是,我只是好奇在你的野心和池岁之间,你会选哪一方?”
一秒、两秒、三秒……
白淼淼以为他不会回答,在第十秒的时候,男人清冷平淡的声音传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她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