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它们为什么要把老巢造这么高啊?”祁原站在黑塔前面仰视着这高大的黑色建筑。
“因为雌虫。”傅冗正从背的包里拿出可以将绳索送上高塔洞口的装置,他们要把这绳子挡到虫族爬出的窗口处,然后从地面向上爬进塔里。
祁原笑了笑,装作一副完全不知道的好奇样子:“什么意思啊?我还是没听懂。”
傅冗将绳子的一端递给了他,平静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同祁原解释道:“在对于黑塔结构的研究里,有的学者认为它们将虫塔造高,是为了在一定范围内传播某种人类无法听见的信号,用以控制该区域内虫族的行动。”
“但这明显是有问题的,任何声音的传播都需要一定的条件。如果要达到快速传播效果的话,固体介质明显会比气体介质快很多,所以地下才应该是更好的选择。”他顿了顿,将手中的发射绳索固定东西的装置对准了塔的某处。
“而另一些学者认为,虫族们这么做只是为了困住此虫。在长久的时代变迁里,这些虫族为了能在蓝星繁衍出更多的同类,便会发生一些有目的的改变。它们将雌虫关在高高的塔里,让它们的翅膀渐渐退化,直至再也无法飞行。”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索头便“嗖”地一下飞了出去,牢牢挂在了虫族出刀的窗口上。
他拉了拉绳子,以确认其的牢固程度。
“傅同学,这些可不是军校里会教的东西啊。”
他们只会教他怎么消灭虫子,对于虫子为什么这么做,他们从来不考虑。
祁原用力将手中的绳子拽了拽,让傅冗不得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课外兴趣。”傅冗干脆将绳子松开,把位置让给了他。
“好了,不闹你了,我先上去探探风。”说完他便拉着绳子,脚踏着塔的墙体,一下子登上了去。
很快,他便爬到了窗口边,从窗里跳了进去。
等他半个身子消失在下面人的眼中后,傅冗才也跟着爬了上去。
刚跳进窗口,落到可供他站立的地方,他便借着从塔上窗口透进来的微光,看见刚刚同他玩笑的少年正一动不动地躲在塔内的墙柱后面,探着脑袋向某一处看着。
他靠近了祁原,想询问发生了什么。
祁原却在他靠近时转过了头,示意他噤声,他用手指了一个方向,还递给他一个夜视镜。
傅冗拿过眼镜,透过镜片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只体形较小的虫族正在同三只蜂虫打这只通体雪白的虫族有一对较小的翅膀,那是雌虫特有的,但这只雌虫却在同比它大几乎一倍的释虫打架。
三只蜂虫近米长,但却打不过比自己小很多的敌人,它们的动作有些束手束腿,小心翼翼地应对雌虫的攻击。
它们只防御不回击,显然是怕伤了它。
雌虫的反抗也越来越大,它没有同它们一样锋利的虫足,但它却有一个灵活的虫身,它借着自己小巧的身材,躲过它们拦截它的动作。
它逃过了一次蜂虫的围堵,跑到了离它最近的窗口旁,三只蜂虫看到这场景便急了眼,振着虫翅举着蜂尾便要拦它。
而雌虫离逃离这里仅有一步之遥,怎么说也不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对比成年蜂虫尖锐的蜂尾,它没有什么别的攻击手段,但它却有一口尖利的虫齿。
它左右躲避着它们的攻击,趁机跳到其中一只蜂虫的身上,从它身上狠狠咬下一块来,蜂虫的虫血溅在了它的齿间,但它却毫不在意地继续攻击。
过了不知多久,这只体型偏小的雌虫获胜了,它打败了比它大很多的成年雄虫,此时它正累地倒在了地上,不住地喘.息着。
但它深知如果它再待下去,会有别的蜂虫上来,所以它艰难地撑起虚脱的身体,朝窗口爬了过去,最后它跳上了窗边缘,从窗上一跃而下。
它下跃的动作毫不犹豫,即使它知道自己无法飞行,它也仍要这么做。
雌虫走后,祁原和傅见便从墙后走了出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他们无言地探查了整座黑塔,却没发现一个卵,显然那只雌虫拒绝了雄虫的交.配,没有产下任何一个后代。
但他们仍需要推搭,他们在塔内埋下了一颗炸弹,然后从来时的地方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傅冗,你说它为什么这么做?”祁原头一次叫了他的全名,神色不复傅冗常看到的轻松随意,而是有一点点复杂。
“我不知道。”傅冗垂下了眼,眼睫盖住了他那异于常人的眼眸,他声音有些低,似乎对他们刚刚看见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幕有点茫然。
第一军校从他们第一天入校起,便告诉他们族是为了能延续而不择手段的残暴生物,但刚才的雌虫却为了躲避雄虫的交.配而不惜从高塔上跳下去,这让他们有些迷惘。
良久,一道微弱的声音吸引了他们俩人的注意。
“救救我。”这是一个类似人类小女孩发出的声音,但所发的音却有些奇怪,像是刚学会如何说星际语。
祁原和傅冗顺着声音找了过去,发现了一只躺在草丛里浑身因虫足骨折而颤抖着:
“救救我,求求你们。”
这个外形独特的雌虫张大着它那深紫色的眼睛,蕴着泪看向这两个人类,它虽是虫族,却能口吐人言,让两个少年惊了好一会儿。
雌虫那双奇异的眼在两人间来回看着,良久没听到两人的回应,它急切地又说道:“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类,我只想活下去救救你们救救我。”
它的语言似乎有些贫瘠,说来说去,只有反复那么几句。
祁原勾住傅冗的脖子,将人转了个方向,同人低声说道:“我想帮它,你怎么想?”
傅冗被他勾在臂弯里,不得不弯着腰,低头听他讲,他沉默了一会,才回道:“我没意见。”
祁原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讲,他以为傅冗会跟院里那些对出族恨不得剔其骨啖其内的人一样,会让他杀掉这个明显对人类造不成多大危胁的异类雌虫。
他笑了笑,将胳膊撤了下来。
他们蹲下了身,将雌虫从地上轻轻地扶起来,还用树枝给它做了一个临时固定中足的简陋装置。
雌虫温顺地由他们动作,全程只有在弄到它虫足的时候动弹了几下,其余的时间都安静地很,甚至不像一个普通虫族。
等他们弄完,雌才开口道:“谢谢你们的帮助,亚拉娜永远会记得你们的恩情的。”
说完它便将身一跃,跌跌撞撞地跳入森林中跑走了,不会便消失在了林海里。
“就这么放了它,傅同学不怕上头发现责怪?”祁原笑着问傅冗,笑得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
这位傅姓同学与他所知的不太一样。
傅冗看了他一眼,神情蓦得舒缓了下来:“要罚便罚,我问心无愧。”
祁原笑得更开了,这个人真是太对他胃口了。
两个少年并肩离开了这里,他们刚离开,身后的黑塔的方向便发出了一声巨响,在这里彻底地埋葬。
“祁老大,祁老大,我们在这儿!”刚经过一片高大的灌木丛,他们便听到了一阵呼喊。
没过一会儿,一颗红色的脑袋便从灌木后钻了出来:“我们可算是找着你们了!”
祁原一哂:“现在才跟上来,虫塔都已经被我和你傅哥炸了,你来也没处耍宝啦!”
亚德“啊”了一声,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来:“我还没展示我的英姿呢,你怎么就把塔炸了啊!”
他说着便要去够祁原的头,势要把人的头发薅光也不罢休的样子。
祁原笑着躲开,甚至还拉着傅冗的手腕往出口跑去了。
红毛骂了一声,也提着步子跟着跑了过去。
好不容易从灌木里探出个头来的戴着眼镜:“……”
黑塔被炸,意味着他们两人考试的结束。
祁原拉着傅冗刚跑出考场便听到了系统播报的声音:“编号9541:祁原,通过考试,用时五小时四十分;编号5827:傅冗,通过考试,用时五小时四十分。”
他们俩个人拉着手从考试出口同时出来,让所有在出口的考生都将目光投到了他们身上。
傅冗注意到了周围人的视线,低声咳了一声示意人将他放开,他刚刚一时不察,竟被人拉着跑出了这么远,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他觉得他以后绝对忘不了这样的事。
祁原看着从红透的耳廓,笑得活像是古地球阴谋得逞了的狐狸,他松开了手,但目光却在傅冗身上流连。
傅冗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不去看那双墨色的正放肆盯着自己脸看的眼。
亚德刚从雨林里出去便看到了这么一幅场景,他故意大叫了一句,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眼镜,你去哪儿了我的眼镜呦,怎么一个转头你人就没了呢?眼镜呦——”他将双手放在嘴边,做出一副呼喊状,很快便将所有人的目光移走了。
刚从雨林出来,头上还顶着一片叶子便听到有人在喊他的眼镜:“?”
祁原看了眼正发神经的憨憨兄弟一眼,然后向傅冗问道:“傅同学中午准备去哪吃?”
“……”傅冗没有马上回话,他觉得祁原对他的态度有些过于熟稔了,明明他们从相遇到现在还不超过六个小时,但他还是说道:“甲区二楼。”
“素食区啊,傅同学你吃的还怪健康的。”祁原作为肉食爱好者很少去甲区,曾经他也是去试过甲区的一些食物的,但那味道简直就淡得出鸟,让他不敢恭违,所以现在一听到“甲区”这两个字都有点条件反射的胃疼。
“甲区就甲区。”他低声嘟囔了几句,才又对傅冗笑道:“傅同学介不介意多带一个人吃饭?”
傅冗被黑眸少年的笑给晃了晃,鬼使神差地回道:“不介意。”
“哎,我就知道傅同学这么善良一定不会介意的。”祁原笑得更开了些。
他长得本就俊秀,现在一笑便看着更明朗了些,就像盛夏里的暖阳,张扬又肆意。
而傅冗就站在这爱笑的少年身前,深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眼前人的模样,闪着同海上一样的粼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