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敢回头,直至我连跑了十分钟,站到昔日的老家门口。
它如来时的路上一样,出奇的静谧。
透过门缝往里张望,竟连得灯都没亮一盏,难道现在这里的主人,夜晚都这般清闲?
转而看到院中茂密的杂草,这个想法被我彻底推翻。看上去已经长时间没人住,现如今越有钱便越有风险,怕是也早早地去避了难吧。
我本想溜进去流连一番,随即走向侧边的矮墙时,却发现拐角竟蹲着许爷。他的突然出现,搅和了我原本的打算。
刚一照面,还隔着很远,许爷跪下哭喊。
“小素啊!你终于回来接我了,老奴等你等得好苦啊!那边到底怎么样?老爷夫人还好吧?”
“许爷,他们早都已经去世了。”
“人死之后还能再死?不对!你说什么傻话,怎么糊涂了呢。我问的就是你们现在的那里。”
“啊?我听不懂许爷在说什么。你看我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扯到死了呢。”
“鬼还能骗人?你难道不是来接我的?也是,怪老奴懦弱无能,偏偏我这种人还能苟活于世。苍天啊,求您赐我一死……”
“许爷,唉!……”
我根本接不上茬,更理解不了他的意思。最后留下一声叹息,回身悄然离去。
许爷扰乱了我的思绪,不敢再回望过去那段记忆。就这样漫无目的,我行走在深夜的街道里。
迷迷懵懵,昔日在这里被押赴军营的场景逐渐清晰。我开始痛苦不已,直至到了大娘和尚恬的工作地,这种情绪登临至极。
与冷清的普通人家有所不同,这座大堂依旧充斥着喧闹声。
站在路对面抬眼望去,俨然一派歌舞升平。看台中央身姿翩翩,四下宾坐欢笑盈盈。
在这深夜中,我哭得很大声。往来之人一一避着我,仿佛怕被因此震聋。
心开始悸动,情绪渐渐涌起。我看见一个接一个熟悉的身形在远去,同时他们的笑容那么真实、那么清晰。
“不要走!”
罔顾我追上前的极力挽留,他们仍互相拉着手继续走。
“那带我一起好不好?”
脚步还是未见停顿,我再难掩饰急切心绪。
“那大家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和你们在一起。”
沉默回应如一,我扑通跪倒在地。
“为什么理都不理?我知道,大家都生我的气,我自己也是如此。我也早该明白,是自己害死的大家,怪不得你们相继离我而去。既然如此,那我一人走便是,你们不必这么麻烦。求求你们了,若有来世,我发誓不再打扰大家。我真的发誓,我发毒誓……”
隐约瞥见,他们好像围成了一个圈。抬头再看,映入眼帘的怎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瞬间,一部分记忆迅速散失,另一部分记忆尽数重拾。原来是我做了个梦啊!
来的是早先的十年,去的是后至的十年。
躺在床上睁着眼,我看了看挂表,正好刚到十二点。不禁惊讶到,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时间。我想想着继续睡,却再难入眠。
于是后半夜,便开始反复琢磨这个梦的相关。
它怎么会这么真切,这么长久呢?难道我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在梦里穿越了时间或空间。
我实在想不出来个所以然,随即又品起来这十年来的滴滴点点。
恰恰这时,我也发现其中的许多细节正在模糊,所有经历过的一切仿佛都在走远。也是,人醒来后再想要回忆旧梦很难很难。
心中没来由地难受起来,我对那些音容笑貌仍很留恋,对弟弟妹妹的将来也很期盼。
翻来覆去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母亲苏醒,看到我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你在干什么?蛄蛹了一整夜,让人睡觉都不安生。”
我擦干泪眼,赶忙道歉。
“对不起妈妈,我昨晚做了个噩梦,然后害怕得睡不着。”
她起床弯腰穿起衣服,头都没抬继续训斥道。
“那也不能惹得别人睡不了觉。你记好,没人想被打扰,下次再这样就自己去外面阳台待着。”
我在床上坐起身来,点头哈腰。
“知道了妈妈,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她打开房门准备下楼,临走前甩下一句话是那就好。
呆愣着目送母亲消失不见,我终于松了口气。
不能再沉浸梦里,那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接下来要回归日常,更不必再为往事忧伤。
花了好长一会时间,我整理好了自己。站在床前,突然感到心中隐隐蕴含着委屈。哦!原来是父母对我冷落已久,忘了他们儿子的生日。想到这里,我瞬间忘了刚刚的承诺,转而痛恨自己为何要这样频频受气。
匆匆下楼去,三人共聚一堂。
父亲在厨房操忙,随口问我是不是没睡好。我却对其爱搭不理,自顾自坐在了饭桌旁。
至于母亲,就算没人出腔,她仍不负期望。站在门口边刷着牙,边添油加醋描述着细节。
我愤怒至极,开口便是冷言冷语。
“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先是惊奇,后是羞恼,隔了好长一会才开始还击。
“敢对我大呼小叫!尚建城,你快出来评评理。“
父亲闻声而动,见面便是一脸笑嘻嘻。
“怎么了?我刚在做饭没听清。小朴说了啥,惹你妈这样生气。”
我刚想张嘴,却被母亲抢了去。
“你不知道小朴他现在多大的脾气,这会年纪就敢顶撞我,那将来长大更不得了。”
父亲继续谄笑,望向了门口那里。
“不至于吧,小朴这么懂事,怎么可能不论理到去顶撞你。而且你当妈的,自己孩子就算说两句也不必如此动气。”
母亲急的直跳脚,吐去漱口的水便说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偏偏就认死这个理,你非得好好管教管教,起码让他吃点痛长长记性。”
父亲继续赔笑开导。
“好了,小孩嘛,训两句肯定就长记性了。到这也就可以了,我觉得没必要再大动干戈。”
母亲浑身发抖,开始走近我们。
“还有脸笑!好好好,我算看出来了,他这样就是你教的,原来父子同穿一条裤子。”
直至最后,一家三人围在饭桌旁,这里变成了我们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