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里,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格蕾丝上前一步推开房门,将我先行迎了进去。
“你直接上床吧。”身后的她把门反锁,跃身坐上对过的书桌。
“好,听你的。”我累了一天,确实需要躺着。
“要讲故事了,你准备好了吗?”没等人催,她便如是说。
“当然,快开始吧,一会儿真困了。”这本就是我应得的,自然不能再客气什么。
只见女人埋头思索,期间张嘴闭嘴好多次,才不紧不慢地将故讲给我。
“很久以前,我小的时候,是被人收养的。那个人叫克里斯,你应该也见过。当时他是那里的神父来着,因此我在那儿也无需忧虑吃喝,比起同龄的孩子绝对幸福太多太多。同时他把格蕾丝这个名字送给了我,意味着什么上帝的恩典或祝福啥的。”
我的上半身在床头靠着,嘴里不住嗯嗯地回应,并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其继续说。
“他很喜欢我,我也很感激他。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俩同样是以父女相称,估计跟你们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我换上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直接在床上躺平了,后与她反驳:“千万不要过多假设,我们没人会叫劳伦斯父亲的,只有另一个格蕾丝才会这样做。”
起初女人有些错愕,稍后恢复过来,平静道:“是我的错,那就不提这个。到了二十五岁的年纪,我按照克里斯的要求,待在家里日日祷告和学习,准备日后接手他的工作。”
顿了顿,她问我:“你不好奇么?”
“好奇什么?”是我傻了,还是她傻了,没有奇怪的地方啊。
女人展现出失落,但并不影响继续往下说:“好吧。我刚开始觉得枯燥无聊,所以是不愿意答应他的,或许与你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打住打住,你又开始了假设。我最后可还是答应了劳伦斯,而且我记得也没和你谈论过。所以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呢?是不是劳伦斯你俩说悄悄话是告诉你的?”
“对不起,我给忘了。但你能不能,让我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不然这样的话太慢了。”
避免话题绕得太远,她选择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提出了一个新提议。
而此时的我已经有些困意,也对她讲的内容没太大兴趣。于是点点头允许其自由发挥,反正等会儿睡着了她不还是爱讲哪儿就讲哪去。
“后来他承诺,以后会给我找个伴,让我们一起去承担那份工作。多年以后,我确实等到了,是一个大我两三岁的壮小伙。他尽管来得晚,但却比我懂得多。在我三十到三十五岁的年月里,我俩基本每天全在一起度过,慢慢地自然也就生出感情来了。”
不用耗费脑细胞去猜,我便知她提的是劳伦斯,但她突然没有声音我就搞不懂了。
“然后呢?”问她后续时,我抬头看了眼她,眼睛无神似乎陷入进回忆当中,看来那段时光对她来说肯定是很美好的。
格蕾丝忙甩甩脑袋,又清清嗓子才恢复思绪:“我有错,我真的太自我,才会惹出那样的祸。”
“停停停,你不是讲故事嘛,怎么还评价上了呢?”女人这故事讲得忒磨叽,我始终等不来下茬,便赶紧打断她。当然,目的也很简单,好接着听故事,然后赶紧睡觉了。
但她却不卑不亢,更不理会我说的:“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从来没在意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那么做。我三十五岁的那年夏天,克里斯已经五十多,马上快六十了。他告诉我,自己等不及要离开了。还要求我,辅助好劳伦斯的工作。”
我实在受够了这种叙述方式,当机立断地将和其抢着说:“你不愿意,是么?”
而她呢,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的样子:“确实是的,但你怎么知道?”
“猜的。”
“怎么猜的?”
“一是你的性格,绝不会柔柔弱弱,更接受不了被戏耍的。二是被抢风头,任谁都会失落,这也再正常不过。”
“约翰,你确实如劳伦斯所说,比我们这些大人都聪明许多。这件事情上,你只听了这么点内容,竟然看得比我这几十年来还透彻。”
“别夸我,你快讲你的,我还没听够呢。”
格蕾丝伸开双手,舒展下一直弯着腰肢:“如果这你都能猜到的话,那我后边就剪短截说,省得耽误太久时间。”
“好的,能看出来你也累了,但有凳子你为什么不坐?非得在桌子上多不舒服啊。”我翻过身面对她,满脸不解地问着。
没想到她却又不接这茬儿,直截了当地把故事的后续,一股脑儿全部讲给了我。
“题外话等会儿再说,我那时正如你所猜测,总是非常嫉妒和委屈。一来感觉克里斯骗了自己,二来觉得劳伦斯耍了自己,自然也就开始疏远他们俩人,差不多将近一年的时间理都不理。
但是吧,随着劳伦斯真正接手了,克里斯越来越少回家。村民们却对我们更加爱戴,每周来做祷告的人也更多,我不得不承认这样才是对的。然而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私欲作怪日日夜夜继续扭捏着。
直到我快三十五了,克里斯春天时回来说,有一个很好的姑娘喜欢劳伦斯,准备找个时间把他俩撮合撮合。这也让我听说了,当然是不同意的,但鉴于前面所说,自己内心深处还对他们愤恨着,所以也拉不下脸无法去反抗什么。
倒是劳伦斯,在后来的某一天悄悄找到我,他只问我还对他有感情吗。我的回答我还记得,大概意思是他何必问我,只要看他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估计他也听进去了,随后半年时间恍然一过,他经常出门见那个女的,最后俩人竟然真的要修成正果。
婚前的下午,他又跑来问我,确定要他那样做。我应该是这么回答他的,单凭自己修女的身份,幻想爱情就是一种错,更别说跟人结婚了。这次我换了种说辞,没想到令他既难受又自责。出于不忍和幡然醒悟,反过头我又开始劝解他说。幸亏他是受人爱戴的牧师,恰好结婚对他不是一种限制,既然有这种机会肯定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要因为我而把别人耽误了。
劳伦斯那天一直哭到晚上,末了他依然坚定地选择了我。不过我还没高兴太久,事情的反转却又来了。他次日当众和对方退婚,并说要和我远走高飞的,然后就被克里斯关在地窖里思过,当然我也在自己的房间里被锁。
而接下来的事儿,今天劳伦斯才告诉我,他说他最后实在拗不过,无奈和克里斯各退一步。一个继续好好当牧师,断不能再想着祸害我。另一个以后不回来了,也不会再拿我做胁迫。
但当时的我不知道啊,我只看到出来后自己所看到的。他们两人保持的都是老样子,一个依旧全身心忙着自己的工作,一个比之前更过分几乎见不到影子了。甚至有种情况从未出现过,劳伦斯总是躲着我,就算我主动说什么,他也会装作聋了。
就这样,忍了几个月,我再也受不了了。没与他们俩任何一个打招呼,便跑出来换了个地方生活。辗转次数很多,两年前疫病流行时才到这儿的,都不知道他们期间有没有找过我。
约翰你说说,让每个人都不好过,是不是都是我的错?”
我已经快睡着了,被她这么一问又精神起来:“耶稣也分不清对错,更何况你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