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木耒吃完朝食,带着三个甲士和两个仆人,早早出发了。他要去自己的师傅那里,木耒想向自己的师傅讨个主意,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昨天的事,令木耒心事重重,甲士们也神情严肃,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因为今天走的快了些,抬辇的两个仆人也气喘吁吁。
一行六人走的很快,杂乱的脚步声似小跑一般。过了热闹的市坊,到了一个人烟比较稀少的街道上。
突然,前面出现20来个全副武装的甲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些人身材魁梧,身披精良的鳄鱼皮铠甲,手持锋利的青铜剑,眼神中透露出阵阵寒意,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养得起的兵丁。
木耒心里咯噔一下,嘴唇微抖,脸色变得煞白。三个甲士手持兵器迅速上前,站在木耒的步辇前,两个仆人也瑟瑟发抖,放下了步辇,躲在步辇之后。
一个身披犀牛皮铠甲的人,似乎是这群人的头领,他手持利刃向前一步,对着木耒说道:“公子,我们主人有请。”
木耒的三个甲士此时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互相扫了下自己的同伴,似乎有要拼命的打算。
木耒知道这次是躲不了了,即便三个甲士拼死相搏,也很难打过这20多人。他的脸色由白变黑,变得十分凝重。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稍镇定,缓缓的说道:“既已如此,我随尔等去便是。”话虽说出口,但声音还是微微发颤。
三个甲士听完,皆是一愣,一人说道:“公子,不可犯险!”
木耒摆了下手,说道:“事至此,反抗也无济于事。我若有事也与尔等无关,尔等离去吧,我独自见他们的主人即可。”
那身着犀牛皮的头领大声说道:“呵,这小公子,仗义。”
木耒甲士仆人想说些什么,他随即制止了他们,命他们赶快走。
木耒目送自己的甲士仆人走远,然后才对那个拦路的头领说:“前面带路,带我去见尔等的主人。”
甲士们立刻围拢过来,木耒在他们的“护送”下,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他的心中无比的忐忑,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木耒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木耒跟着那队甲士七拐八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宅院的面前。
这房子看上去新修不久,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高门大院,但也不是那些普通百姓能住得起的。
一进院门,只见北屋2间,柳树一棵,炊棚一个,自己的那口大铜锅在就炊棚下,还仿照自己的样式,垒了一个锅台。
旁边还有一个石磨,这个石磨肯定不是自己的那个,蚕馆是那个石磨是石灰石做的,而这个石磨是更好的石材麻石(花岗岩)做的。
当时没选麻石,是因为麻石制作时间长,而且是试验性质的,所以选了易于雕刻的石灰石。
从自己做好石磨,到现在也才十来天的时间,自己做的石磨这么快就透露出去了,这人是不是始终在关注着自己啊,还偷了自己的大铜锅和馒头,难道,难道……
木耒站在院子里,脑子还在不停的思考着,此时那个犀牛皮甲士去找自己的主人了。
没多久,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说道:“可是我弟木耒来了?”
“我弟?这是谁?”木耒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眉头紧皱,疑惑看着眼前这个叫自己弟弟的年轻人。
此人见木耒这般模样,笑容微微一滞,围着木耒转了一圈,又自顾的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道:“弟弟莫不是玩笑于我?不认得我?”
木耒心中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依旧沉默不语。
随行的一名军士说:“小公子,好无礼,这是邢国的太子!”
木耒听闻,脸上故作吃惊状,随后躬身行礼,说道:“木耒不知是太子,多有冒犯。”
太子伯威夸张的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今日请弟来,是有事相商。”
木耒站直身子,问道:“不知太子有何事?”
太子伯威微微一笑,却并未立刻回答,说道:“他人都说我弟聪慧,嗯,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我真的不解,我弟是有怎样的头脑与大才,才能制出那稀奇的木器家具?现在又用这大石器将麦子磨成了麦粉,蒸出那个,那个,那个叫馍的食物。”
听到这,木耒知道自己这大哥是打得什么鬼主意了。
木耒又施了一礼,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过誉了,这木器与这石磨,皆为愚弟在蚕馆所悟,我本一庸碌之人,并无大才。”
太子伯威目光如炬,又缓缓说道:“可与那昔日的雷击有关?”
“应是无关罢。”木耒低头回应道,他在有意无意的躲避自己大哥的目光。
“可是坊间传闻,皆言天雷击中汝木耒,未伤其脑,反启其智。那稀奇木器,还有这石器,尔作何解?”太子伯威瞪着眼珠子问道。
此时,气氛愈发凝重,落针可闻,木耒依旧肃立在那里,心中已是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啥,怎么才能糊弄过去。
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辩解,于是唯有沉默不语,心中甚至开始打鼓,我今天不会死在这吧。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伯威转身向屋内走去,并示意木耒跟上,边走边说道:“弟,看下我这馍,为何这般模样。”
听到伯威这样说,木耒心中才缓缓的舒了口气。随后低头瞟了一眼接过来的馒头,这馒头干瘪的不行,皮还是皱皱的,一看就是死面做出来的馒头。
木耒用手费力的掰下一块,放到嘴里嚼了一下,面味没错,但是口感上,这馒头却是酸的。
木耒抬起头,问道:“太子。这是何人所做?”
太子犹豫了片刻。对旁边的仆人使了个眼色,随后一个庖厨走了出来,这人三十来岁,微胖,他微微躬身,对太子和木耒行礼后,也不敢直身。
木耒问道;“这馍乃尔所做?如何做的说与我听。”
这庖厨也没有怎么思索,便一五一十的把怎么和面,怎么揉,怎么蒸馒头的过程一一的说了出来。
等这庖厨说完,木耒故作皱眉状,并说道:“错,错,我的馍不是这样做的,这是何人教授蒸馍之法?”
这庖厨看向了太子伯威,此时的太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还在不停的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木耒借机说道:“若非我亲眼所见,竟不知馍能是这样子,如此之丑态,怎上得君侯之堂,天子之案。我想知这是何人坏我馍的名声。”
太子伯威已经尝过木耒蒸的馒头,自认味道非常好,确实可上得君侯之案。
若不是那细作记错了制作方法,怎会逼得他将木耒劫持来,还暗遭木耒的耻笑。太子思索了片刻后,对一个仆人耳语了一番。
不一会,那仆人带了一个人过来,木耒定睛一看,竟是那自己那背书筐的仆童。
木耒死死的盯着他,厉声说道;“我做馍时,尔伴我左右,从头至尾无一不知罢,竟用假做法欺骗于太子吗,尔这是要谋我性命,还是要败我名声。”
仆童此刻似乎明白了什么,跪地不停的哭喊求饶。木耒自不去看那仆童,只是看着太子伯威。
太子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随即摆了摆手,对仆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侍从立刻将跪地的仆童架了出去。
木耒心中似乎又有些不忍,哭喊声渐行渐远,随后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命如草芥,何况还是奴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