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龙先前被消耗了那么多能量去溶解寒极封印,本就刚……出生?自然承受不住那么多亏损。
严笑卿看着时欢跪在沙滩上,高高托起双手,将虚弱的幼龙托到自己面前,泪蒙蒙的眼中满是哀求——却不是哀求原谅,更不是知错,仅是哀求自己救这小东西。
心中并非没有动容,没有犹豫。
这毕竟是他的后嗣。
可是。
严笑卿依然不会改变拿幼龙去融化寒极封印的初衷。
——后嗣他可以有很多。
——九烈之心却只有这一个。
倘若因为一念的心软放弃这次机会,那这世上最令他在乎的人——他的哥哥,将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严豫,救!严豫救小宝宝!”时欢仍在哀求,双手颤抖着,又将幼龙托高了一点。
严笑卿俯瞰着时欢问:“你不是怕我杀了它?”
“呜……”时欢哭得稀里哗啦,哽咽道,“小宝宝要死了,时欢不救,严豫救小宝宝,呜……”
很显然,人鱼已经试过了,结果自己的力量救不了幼龙,于是只能哀求眼前这唯一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可能藏着更大的绝望。
严笑卿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片刻之后幼龙便从时欢掌心里飞过来,被血色厚茧包裹着落上严笑卿掌心。
时欢低下头去,抬手抹掉泪珠。
严笑卿正在思考应该如何跟时欢说,它才能够理解。又觉得不论如何说,人鱼都不会理解。于是便想到用骗的,用强的,用各种其极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时欢忽然说出一席让他甚是震惊的话来:“时欢喜欢严豫。严豫不喜欢时欢。时欢难过。时欢喜欢小宝宝。严豫不喜欢小宝宝。时欢难过。严豫喜欢小宝宝。时欢高兴。”
听似胡言乱语,可严笑卿听懂了,并且,人鱼这次说得条理清晰,因果明确。
“来。”震惊过后,严笑卿朝时欢伸出手。
时欢颤巍巍地搭上他的手,借力站起以尾鳍立在沙滩上。
“死肥鱼。”严笑卿揽过人鱼的腰身,低下头在它耳边轻声道,“以后我会给你很多个。”
说着,严笑卿脑中不由冒出些可能在很久以后会出现的画面。
画面中,很多条幼龙围在人鱼身畔,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在半空盘旋,还有的直接挂在时欢脑袋上,扯它的头发玩……
似乎。
也还不错。
只是不知,等哥哥回来了,若是知道自己非但接触了别的种族,还连后嗣都有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
深夜的海面被覆上一层幽森的浓黑,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温柔而有力,退去之后,两个脑袋浮出海面,随即又被另一波浪潮掩埋。
时欢高仰着头颈,脸颊绯红,神色痛苦,湿淋淋的双翅从背后打开。
严笑卿紧紧抱着它,唇齿埋在它颈窝中。
浪潮再一次同时将他们淹没。
汹涌的海面之下,一条龙尾卷着一条相衬之下显得很秀珍的鱼尾。
严笑卿还是头一次尝试这样。
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龙尾。
就和时欢一样不伦不类。
……
天色微明之时,时欢已经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
严笑卿松开时欢,挨在它耳边道:“等我。”
人鱼逐渐被沉重的鱼尾拖着沉入海底,而赤龙在四溅的水花之中冲上云霄,向着冰原而去。
再次将幼龙放上寒极封印的中心点,这次,为防被人打扰,严笑卿以自身大半妖力化出结界阻隔,饶是魔尊,或是天帝来了都破不了。
幼龙周身火苗四散,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摧毁融化着坚固的寒极封印。
严笑卿全神贯注,不让自己有片刻的杂念和心软。在幼龙越来越微弱的嘤咛当中,他估摸着火候,倾注自己余下的妖力去加快封印的溶解。
看着越来越薄的封印,他心中燃起烈火般的亢奋,以此来抵挡心底柔软之处的不舍。
一边是千年的执念即将得到解脱。
一边是自己的骨肉即将随着封印融化殆尽。
严笑卿亢奋得面颊都开始抽搐,那双令人见之倾倒的凤眸之中再无其他,只凝聚着幼龙逐渐融化的小小身躯。
封印表面的烈火越烧越旺,幼龙躯体的血色也随之全部褪净,旋即充了气一般,幼龙的身体不断鼓起,鼓起,再鼓起。
鼓到一定程度,终于“啵”的一声,闷闷的,轻飘飘的炸开。
严笑卿感觉脑中像是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烟火灭了,落在眼底的全是绚烂之后的灰烬。
他终于做到了。
他的骨肉,也终于被他亲手虐杀。
“哈!”
严笑卿大笑一声,夹杂着龙啸,突兀地在四面回响不停。
眼眶漫上一阵奇异的酸痛,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流淌出来,浸湿他脸颊的时候,痒痒的,热热的。
寒极封印破除,他脚底全是融化的雪水。
突有一道莹白的华光自深不可测的封印底端冲天而起,冲破了严笑卿设下的结界。
华光由模糊逐渐化为实体,是一条通体纯白的皎龙。
严笑卿目光呆滞地追随着皎龙,看着蛟龙在蓝天之下遨游,良久才抬起手,以手指描摹高空之上皎龙的形状,后知后觉地笑了:“哥哥。”
大片乌云忽然覆盖了晴朗的天空,皎龙在高空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飞。电闪雷鸣间,似乎被霹中,皎龙头朝下地俯冲下来,最终落在严笑卿的远处,将冰原撞出裂动的巨响。
“哥!”严笑卿立马就要飞过去,一提气才发现,方才损耗了太多妖力,此时的妖丹已经不足以支撑他飞行的动作。
震耳的龙啸从远处传来,严笑卿索性以脚力飞奔过去,等终于见到哥哥的真身,才发现皎龙的双目赤红,似是有血要流淌出来。
和五千年前控制不住体内邪气,最终被八大上神合力封印那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