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大惊,旋即用力猛拽缰绳。
骏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终于在距那人掌心半寸之处,硬生生刹住。
“你是谁?”
清清并未贸然上前,扬声问道。
那人伏地不起,喉咙间发出微弱的喘息,身后拖拽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景象之惨烈,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亦要心生怯意。
清清略作思索,素手微扬,三根银针如流光疾射,点在那人三处要穴上,令其动弹不得。
随后,她轻盈一跃,翩然落地。
拨开来人凌乱的发丝,露出其面容的瞬间,清清大惊失色。
“林帮主?”
她惊呼出声,随即发现他全身筋脉尽断。
“孟......孟姑娘。”
林如松气息奄奄,浑浊的眼眸在认出清清后,竟焕发出奇异的光芒。
清清口中应声,手上动作不停。
原本打算给孟铁心用的长生散,毫不犹豫地倒在了林如松心口。
与此同时,“玉骨生花”、“青灯渡魂”等素问诀中所载招式,也被她一一使出。
伴随着神针七篇的引导,一股热流自心口涌入,向五脏六腑蔓延。
然而,林如松之伤实在过重,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纵使清清倾尽所学,也不过为他争取到片刻时光,以述遗言。
“无须再为我徒增劳顿,我自知今日命数已尽。”
林如松言罢,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我有一事,想求孟姑娘帮忙。”
他心中一股酸胀,却不敢浪费一刻感伤。
一样物事被塞入了清清手中,细腻油润,触手生温。
“此乃游龙帮历代帮主信物,烦请姑娘转交无痕师弟。
只有拿着它,他才能坐稳帮主之位。”
清清闻言,不禁一愣。
“封师兄现在是游龙帮帮主?可是您怎么会弄成这样?”
上次听闻游龙帮的消息,还是他们要举办武林大会。
未曾想,她留在大齐半年之久,外界竟已物是人非。
“这已经不重要了。”
望着眼前这张愈发清丽的脸,想到她以一己之力,成为当世神医,林如松忽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你一定要看好无痕,一定要!”
清清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满心疑惑。
“林帮主,封师兄他......”
林如松视线已经模糊,却仍牢牢抓着她的手,口中喃喃不止。
“陪着他,莫让他走错......”
他双目圆睁,喉咙发出阵阵怪响,话未说完,手已无力垂落。
望着林如松逐渐冷却的身躯,清清心中一片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合上了他双眼,又将那块象征游龙帮帮主身份的绿玉牌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生怕追杀林如松的人就在附近,清清不敢多做停留。
只是匆匆挖了个浅坑,用泥土与树叶简单掩盖了尸身,又在一旁大树上刻下一个三角形标记,便重新坐上了马车。
我一定会把东西交到封师兄手里。
到时候再带他回来,好好安葬您。
清清心中暗自许诺,随即扬起马鞭,决定暂不回药王谷,而是改道前往建昌,再转往章华。
她已对封无痕失约在先,这件东西对他至关重要,她定要尽快送到。
穿越过蜿蜒曲折、崎岖难行的漫长山路后,道路渐渐平坦宽广。
再行数日,大齐与大梁的边境便赫然在望。
清清拉着马车,正欲寻一水源,让马儿稍事喘息,忽闻一阵哀婉凄切的哭声随风飘来。
她循声而往,只见一位老妇人跪伏在路边,身旁还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
“大娘,您怎么了?”
清清上前问道,同时嗅到了一股铁锈气息。
不待妇人应答,她便察觉那年轻女子身上的红衣已被鲜血浸染。
老妇人哭诉着抬起头,空洞无神的眼睛诉说着不幸。
“我与女儿欲往附近村落投奔亲戚,不料途中竟遭遇贼人抢劫。
我被推倒在地,女儿心疼财物,上前追赶,却不料惨遭毒手。”
她目不能视,只得卧地痛哭。
说话间,清清已蹲下身来。
两指探向颈间,仍有微弱的脉搏跳动。
她毫不犹豫,施针护住女子心脉,随即仔细处理起伤口。
这女子伤势极重,若非遇到清清,决计活不成了。
“她的命算是保住了。我这里有半瓶药,每日涂在伤口上,五日内定能醒来。”
清清一边叮嘱,一边扶起老妇人,又牵过马车,将她们送往要投奔的村落。
“姑娘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
老妇人感激涕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清清连忙上前搀扶,却见老妇人从怀中摸索出一件物品。
“我们如今身无分文,这面镜子乃是我出嫁时,爹爹亲手打造赠予我的。”
老妇人将镜子高高举起,递向清清。
“虽不值钱,却是我最为珍贵之物,我愿将它赠予姑娘。”
清清连忙摆手拒绝,想到对方看不见,又急忙开口。
“不行不行,这面镜子对您意义非凡,我不能要,您快起来吧。”
老妇人却固执地不肯起身,坚持要将镜子送给清清。
“好人有好报,这是天理。”
清清推辞不过,只能接过了那面铜镜。
镜面虽非精雕细琢,却十分厚实,可见制作人的用心。
“我们因姑娘善心而得以逃生,定会将这份善心传递下去。
也愿姑娘永怀赤子之心,无论岁月如何,归来仍是今日模样。”
清清闻言,心中不由一动。
当日古槐村中,她便想过医治好孟铁心后,悬壶济世,普度众生。
然而经历诸多波折后,这份初心已渐渐被尘封。
而今她已找到了救治父亲之法,也是时候重拾旧梦、践行理想了。
步行四方,天下无病。
踏入大梁境内,气温骤然提升不少。
清清戴着帷帽,才堪堪挡住强烈刺目的日光。
建昌城近在咫尺。
望着城墙上遒劲有力的大字,清清心中莫名一紧。
那个她不敢回忆的人,是否就在这里?
低落的情绪转瞬即逝,她重新振作起来。
既然想好了要越做越好,怎能随便放任自己的心呢。
她跃下车,牵着马匹向城门走去。
作为大梁国都,建昌繁华盛景,人口熙攘,自是远非他城可比。
然而,今日城门前,人流行进缓似蜗牛。
清清蹙起眉头,只见门口守卫手持画像,对每一个进城之人严加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