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聚在前后院吃吃喝喝闲磕牙的人,呼啦啦都挤到房子里来了。
张小梅湿淋淋的,衣衫凌乱,见着人就往墙上撞:
“我不活了,被人污了身子,我没脸活了……”
哇!
在屁大一点事都能被传来传去的村里,这种桃色艳事能让所有人歘地竖起耳朵。
有几个手快的婆娘拦下张小梅后,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要寻死了?谁污了你的身子了?”
还能有谁?
张小梅若有若无地往房里瞟了一眼,然后哇地钻进一个婶子怀中,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灼灼的目光,烙在房中的隋准身上。
佟嫂子跌跌撞撞跑来了。
今天可是她的好日子,等了一辈子的风光时刻,怎么突然听到屋里出了乱子?
她的心噗噗狂跳,挤到人前一看,亲侄女哭得死去活来。
屋子里头,隋准面沉似水。
佟嫂子傻了:
“这,这,小梅,咋回事,咋哭成这样子了?”
张小梅幽幽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又拧过脖子去,哭得肝肠寸断。
佟嫂子慌了。
这场面,看起来不太对味。
最后是村里最长舌的狗子娘,八卦地说:
“哎呦喂,佟嫂子,出大事了。你侄女说了,她被非礼啦!”
“至于被谁非礼?”
她的脸上洋溢着聚众碎嘴时特有的神采,朝屋里使使眼色:
“喏!”
佟嫂子呆若木鸡,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
可是吴氏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对着她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锤:
“天杀的张秀莲,养个男媳妇黑了心肝,包藏淫心,把我女儿欺负了去,我跟你拼了……”
张小梅听她娘来了,拉着其他婆娘的手,自己又要往墙上撞:
“呜呜呜呜,我不干净了,我不活了……”
大家只好七手八脚地拦这个又拦那个,忙得不可开交。
混乱之中,隋准却收拾好了表情,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好戏。
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浅笑。
村里有些说话有分量的,沉不住气了。
“隋准,这是怎么回事?”族长第一个发问。
发生这种丑事,他作为族长,有责任管一管。
隋准当然是实话实说:
“我在房间温书呢,表妹突然来敲门,被水盆砸中,就生气了,我也闹不明白呢……”
“你胡说!”张小梅哭叫。
“我经过门口,突然听到他喊我进去,我不乐意,他就上来拉我,说屋里就他一人,让我同他乐乐。我不愿意,他就往我身上泼水,说女人湿了身子,最是勾得人燥热……”
哇哦。
大家都被这露骨的话勾得心痒痒。
虽然面上还是以痛心疾首为主,但是渴望的眼神出卖了他们。
“然后呢?”有人急不可耐地问。
“然后,然后他就……呜!”
张小梅哭得半晕过去。
她妈吴氏赶紧扔了佟嫂子,抢过来搂住自己的女儿,呼天抢地:
“该死的隋准,表面老实,背地里欺儿霸女!我好好的姑娘,都被他给糟蹋了,老天爷呀……”
呆傻许久的佟嫂子,终于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
她既不安又恼怒:
“隋准不是那种人……”
吴氏跳起来,打断她的话:
“你的意思,我家小梅在说谎?”
她指着佟嫂子,尖尖的锥子脸越发刻薄:
“张秀莲,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忘了你死了男人被赶回家,我们怎么供你吃供你喝了!”
“如今你袒护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任他羞辱我们家小梅?”
“小梅可是你的亲侄女!”
佟嫂子心里很乱,她相信隋准,但吴氏的指控,像梦魇和诅咒,死死压着她。
“弟妹,我不是……”
这时,佟秀也赶到了。
他手上脸上还沾着血,根本来不及擦一擦,就飞奔而至。
“娘子!娘子怎么了?”
他挤到门口,根本没心情看一眼张小梅母子,而是径直往屋里冲去,把隋准浑身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确认没事,他松了一口气。
这才注意到,门外哭得泪人儿一般的母女来。
佟秀大吃一惊:
“舅娘?表妹?怎么了?”
谁知吴氏张口就骂:
“杀千刀的佟秀,有蛋没卵的软蛋!娶个男媳妇以为自家威风,管不住男人在外头祸害好人家的丫头!”
佟秀被骂得都懵了,众人猎奇又暧昧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心中浮起强烈不安,下意识问: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吴氏只是骂,张小梅净会哭,还是在场各位你一嘴我一嘴,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佟秀听得面无血色,但语气却镇定了下来。
“不可能。”他倔强地说:“娘子不是这种人!”
佟嫂子仿佛终于找到主心骨,赶紧也说:
“就是啊,隋准怎么可能会这样做呢,是不是误会了?”
“误你娘的会!”吴氏骂道:“黑心肝的佟大一家,做出这等污糟事,还好意思辩驳,大家蝌蚪看见了!”
大家其实啥也没看见,一来就是张小梅在哭。
可发生这种事,人们往往倾向于相信弱者。
尤其是男女之事,一个黄花大闺女从你房里跑出来,你能逃脱得了干系?
隋准昔日在粑粑村经营的良好人设和口碑,此刻如大厦倾颓。
众人的眼神,多少有点怀疑了。
尤其,隋准还这样的态度。
他抱着手臂,对哭诉的母女俩极其冷淡,甚至有些嗤笑。
无所谓的神情,以及淡淡的不屑,激怒了一些人。
“隋准,你说说话呀,欺负了人家大姑娘,可不能一声不吭。”
“对呀,怎么的也得给人家一个说法,且还是这种事。”
“真没看出来,原来他是这种人!”
“嗐,有什么奇怪的?别看是男媳妇,其实啊,男人没有不想女人的。”
“我就说,佟秀那小娘皮,怎么可能降得住一个男人……”
说什么都有。
明明大家吃席的时候,都和和乐乐的,关系铁得像一家人。
可是风言风语一来,他们马上变脸了。
还站在别人家新房子里呢,牙缝里的菜渣还在呢,却张口就是无情的嘲讽。
隋准实在觉得,越是小的地方,越是会吃人。
“说够了吗?各位。”
他冷冷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