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的小太监也不是个蠢的。
在王上身边这么多年，这点心思都猜不到，那才是枉来人世间一趟。
他不知道这绿竹怎么得罪了七皇子。
但是死的不是绿竹就会是他。
难不成要他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太监亲自和王上说。
是七皇子自己撕碎了自己的衣袍？
王上会信吗？
小太监自己都不相信。
他把脸侧到一边，在耳畔做出一个向前按压的动作。
只见浴池里冲进来一群带着厚重盔甲的护卫，他们成两排排开。
此刻绿竹的声音更加凄惨，她浑身抖动，眼中满是泪水。
她求生的目光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赫连宸。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赫连宸的脚边。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挨到他的鞋子，就被他一脚蹬开。
绿竹的身体好像随风飘扬的柳絮。
她本就柔弱，这用力一脚直接让她口吐鲜血。
赫连宸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他的手将石榴捂得更紧了。
明明他眼光似刀，看向那个试图用她肮脏的手，触碰他的绿竹。
但是由于多福在他手中，为了维护自己在多福心中的形象。
他的语气无比温柔。
“别靠近我，被你呼吸过的空气都是脏的。”
赫连宸说完这话，他一扫衣袖，转身大步跨出门去。
绿竹跌坐在地上，她的头发散乱，珠钗掉落在地上。
她没有心思去捡。
能不能活下去，才是她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她声嘶力竭吼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小太监走到绿竹身边，他嘴里发出嗤笑声：“你说不是你，便不是你了吗？你是说七皇子故意陷害你？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绿竹见旁边带刀的侍卫蜂拥上前，她嘴里呼喊着。
她手脚并用，对企图上前的侍卫拳打脚踢。
小太监又一个挥手。
绿竹的嘴就被身旁高大的男子用黑色的布条粗暴捆住。
其他的小宫女们都吓得瑟瑟发抖。
她们都不敢抬眸去看，此刻被侍卫拉着脚踝一路拖走的绿竹。
小太监见被绿竹拖走，他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
他转身又吩咐朝那群小宫女骂道：“别像个死人一样杵在这里！”
“还不快去给七皇子重新拿件衣服！”
他生怕绿竹的事情还不能给这些小宫女们一些警醒。
他又厉声喝道：“这可是七皇子！你们以后行事都仔细着点！可不要再步了绿竹的后尘！”
那些小宫女哪敢说半个“不”字，全都讷讷点头。
待小太监走后，她们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还在抖个不停。
赫连宸跟在提着宫灯的几个宫女身后。
她们穿过迂回婉转的走廊，径直走到大殿的门口。
她们站定，退到大殿门外。
发着光亮的宫灯被她们高高举起。
赫连宸的迟疑只有片刻。
他抬腿就跨进了殿门。
这宫殿里面奢靡无比，若有若无的熏香缭绕在他的鼻尖。
赫连宸皱了皱眉。
赫连君盛拥有北渊最珍贵的熏香，手艺最灵巧的工匠。
但是这熏香味道半点都比不上多福身上自带的果香。
赫连宸小时候经常随他的母妃出入这里，这些陈设在他的脑海中愈发清晰。
没有想到，他母妃走了这么多年。
这大殿的摆设居然还是原来的样子。
一旁黄花梨木案几上的橘子还在那里，连位置都不曾移动分毫。
赫连宸踏进大殿时，赫连君盛就注意到他的动向。
赫连宸常年吃不饱饭，身体自然要比一般的孩子瘦小一些。
他双手捧着石榴，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捧着一件无价之宝前来朝圣。
他抬头往四周张望的样子，又像一只误闯禁地不知所措的幼兽。
可惜赫连宸不是什么幼兽，只是在观察周围的陈列摆件罢了。
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处总是会花上大量时间，去打量他现在身处的位置。
赫连宸看到那个橘子居然有一瞬间的愣神。
赫连君盛的话传到他的耳朵里。
“你在看什么呢？这么专心，说与朕听听？”
赫连宸最后一次到赫连君盛的寝宫，是在他母妃被赐死的那个晚上。
他印象非常深刻，那一幅幅画面就好像被印刻在他脑海之中一样，怎么也挥之不去。
所以他在踏进殿中那时起，就觉得这陈设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每个下雨天他的意识都会回到这里。
他在一旁冷眼看着年幼的自己，抱着他父皇的腿一遍遍替自己的母妃求饶。
那时候那个橘子就摆在案几上。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橘子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按照道理来说，早就该腐败了。
就像赫连宸他自己一样。
从意气风发变得颓废凋零。
但是这橘子明显好好的。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刚从树下摘下来的新鲜橘子。
多福见赫连宸看橘子看得痴迷，她的视线也转移到橘子身上。
那橘子的皮皱巴巴的，也不像她的身子圆滚滚的看上去那般可爱。
多福小声嘟囔道：“它有什么好看的，没有我大没有我红，也没有我圆！”
在多福这个小石榴精的审美里，美的标准就只有简单的三个。
大！红！圆！
赫连宸听见多福小声的嘀咕，他说道：“这橘子是丑橘，可丑了，一点都不好看。”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还不能够表达他内心的想法。
于是又道：“比我手中的石榴差远了。”
赫连君盛闻言，表情明显僵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从自己儿子的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赫连君盛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里恨他恨不得立刻拔刀杀了他。
但是自己每次的试探。
他都能不动声色地轻易化解。
赫连君盛怎么可能知道赫连宸都是无心之言。
这些话，他是专门说给多福听的。
小石榴精对赫连宸的话很受用。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可以再膨胀一点。
更大更红更圆！
挡着阿宸的视线！
让他看不了别的果子！
赫连宸走到案几旁，他将石榴放在那个才被他嫌弃的丑橘旁边。
这个位置极佳。
多福看不到屏风后面的赫连君盛。
赫连宸有私心，他不想多福和赫连君盛靠得太近。
就算她现在只是石榴也不行。
他又不是寿王李琩。
这种杨贵妃和唐玄宗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他可能当即就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