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枫这边,见泡在海水中的李五似乎有些力竭,他原本还在十分多余地担心他会不会有事。
然而下一秒,他们全都被如法炮制,绑上相同的绳子,被无情的推入海中。
一大堆人像下饺子似的,接连“噗通噗通——”坠入海面,溅起一个又一个浪花。
所幸今日出海的船只是一艘中型的货船,甲板离水面不算太高。
管事站在甲板上,看着一个个落入水中的人挣扎、扑腾,眼神冷漠。
每个月新招的人都是如此,他都有些腻烦了。
“等会———”
贺子枫正深呼吸,忽然被一脚踹进海里。
“咕噜噜......”
“我草!”
“......你大爷的!”
他还没来得及吃避水丹啊可恶!
霎时间,四面八方涌来的咸涩海水,无边无际的海面,以及脚下漆黑幽深的、不知掩藏着什么危险的海底。
都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穿越过来时溺死的窒息感,耳朵里也开始蜂鸣,听不清周围嘈杂的声音。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制住疯狂扑腾的贺子枫,从后往前钳制住他的肩膀,将他托举出水面。
贺子枫吐出一大口水,终于呼吸到空气,总算理智回笼,模模糊糊听见来自身后的声音。
“贺兄———”
声音渐渐清晰。
“贺兄!贺兄!”
“你怎么回事?!”
是秦西阁的声音。
秦西阁有些担心,传音道:
[你...没事吧?]
贺子枫捋开眼前的湿发,摇摇头:
[刚刚一时没有准备,我服下避水丹就好了!]
那避水丹的作用便是使人在水中也能如同陆地上一般呼吸。
换言之,就像鱼在水中一样。
而此时,船上管事的眼神看过来。
似乎是有些嫌弃,皱了皱眉,便转身回船舱里去了。
贺子枫小心避开船上其他人的视线,在秦西阁的帮助下,飞速掏出丹药服下。
[好了!]
秦西阁这才缓缓松开手。
贺子枫身体放松下来,已经可以顺利漂浮在水面上。他此刻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还需要适应一下海水中的浮力。
幸运的是,之后的一切都显得挺顺利。
除开刚刚下水那一瞬的惊险,贺子枫没有再遇到什么惊险。
而且,经过一会儿摸索,他已经适应在海水中掌控方向了,在秦西阁的指导下,两人潜入这片不算深的海底。
由于这片海域本就是纪家的养珠田,里头的珍珠自然不少。
找到十颗珍珠是一件不算难的事情。
两人第一次下潜便拿齐了珍珠。
贺子枫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情况,只知道频频有人浮上水面换气。
为了不太过显眼,他们也只好像其他人一样频频上浮下潜。
最后,两人选了个不前不后的位次,跟随大多数人一起上船交差了事。
贺子枫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下水之后,就再也没能上来。
*
两人就这么白天黑夜两班倒地过了半月有余,贺子枫都有些麻木了。
这简直比他在山上修仙时还要累。
这期间他见识到的一切,让他意识到,这纪府根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不仅是因为他们这群人只能像猪猡一样被囚禁在一间狭小肮脏的屋子里。
更是因为纪府的人对人命的态度。
简直冷漠到令人发指。
每次出海回来,都会因为或是溺水,或是体力不支等各种原因,少那么一两个人。
即便是顺利回来,也有因为受寒、受伤,得不到及时救治而死的。
死在海里的便解开绳子,任由尸体被海浪吞噬,其余的情况,便都由门外那些看守的士兵将尸体拖走。
总之,那大通铺上每天都会少那么一两个人。
越到出海的日子,屋子里的人就越少。
贺子枫终于搞清楚那被子枕头上的痕迹都是如何留下的了。他也终于明白,这纪府带他们出去训练,根本不是什么为了提高采珠人的生存率。
因为采珠人对他们而言,只是便宜且随处可见的工具。
一件需要不断补充的耗材。
他们为的,自始至终只有鲛珠。
*
临近出发的第七日。
这日清晨,纪府却没有安排人带他们出去。
因为前夜府中忽然发放了统一的下人服。
虽说从头到脚全是灰扑扑的粗麻衣衫,不过看起来很干净。
连那两间臭不可闻的房间,也安排小厮洒扫了个干净。
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到访。
好几天不曾出现的管事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踱步道:
“今日纪府的主人纪老爷,屈尊前来。”
“你们都给我机灵着点。”
“若是冲撞了老爷,今夜便将你们大卸八块,扔到海里喂鱼!”
众人都瑟瑟发抖,低头称是。
贺子枫心下却有些愤愤。
这纪老爷行事如此歹毒,如此草菅人命,想必一定是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人。
正想着,门口却传来一阵轮毂轧在石板上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
只见一个背上负着一把大刀的男子推着一张木质轮椅进来了。
轮椅上坐着一个身量颀长、气质风雅的公子,手持一把折扇。
这公子一身白色衣衫,进入这灰扑扑的院中时,仿佛是天上的明月落下了凡尘。
然而令人小有遗憾的是,他脸上覆着一张银制面具,将整张脸都牢牢覆盖住。
众人只能看清其形状优美的白皙脖颈。
这人如皓月般明净的身姿简直令人眼前一亮,众人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管事此时对众人喝道:
“放肆!还不快向老爷请安!”
众人如梦初醒,依言请安。
而贺子枫的脑中,与管事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秦西阁的提醒:
[贺兄小心!那身上负着刀的人是个金丹期修士!]
!!!
贺子枫霎时心下大骇。
怎么一下山就遇到修为如此高的修士!
他暗恨道,难不成这修仙世界金丹期修士竟如此不值钱,多得遍地都是?!
要知道,他一个筑基中期的修为,在对方的眼中根本无所遁形。
他也没有掩盖修为的法器,眼下该如何是好?!
一会儿若真遭遇什么不幸,便只能看秦兄有没有什么脱身之法了!
正思忖间,却见那金丹修士低头在那纪老爷身侧小声耳语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