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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慧玉终于等到了宫里来人送小食。东西才刚进府门,她就已经焦急的守在院门前了。

远远看见一队身着内宫侍官公服的人径直朝她的凌波院走来,她激动的跳出门槛,冲着为首的那位惊喜的挥手:“巧嫣姐姐!”

齐巧嫣微笑着,但始终保持着仪态,直到站到她面前,才毕恭毕敬的行礼:“见过子阳小姐。”

“来我的凌波院,就别那么客气!”慧玉挽上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房里带,“放心吧,目前院子里都是我的家人,就同你们在内宫差不多!不必多礼,也无需拘着!”

进了屋,齐巧嫣刚落座面前就被一堆盒子挡了视线。

“子阳姑娘……这是……?”

“这些是我从药农手里收到的一些药房里不常见的药材。大多是调理气血的……还劳烦巧嫣姐姐带回宫里去,看看太后能不能用得上。”慧玉拍拍桌上那堆的盒子,又转身从知倪儿手上拿过五六个荷包,“还有这些,里面用的药草是我请城里医所的医士帮忙配的,红的明目,绿的安神,姐姐带回去和莫侍卫、若姐姐他们一起挑挑吧!”

放下荷包,她又拿出一只黑黝黝的小木盒,羞羞答答的塞到齐巧嫣手里:“这个……还劳烦姐姐转交给殿下……”

齐巧嫣抿着嘴偷笑,扬扬手里的盒子调侃道:“前面铺垫了这么些东西,就是为了最后这只小盒子呀!”

“巧嫣姐姐……”慧玉晃着她的胳膊,红着脸撒娇。

“放心吧,我会把这些都送到的!”巧嫣招来人搬桌上的东西,又另将小盒子单独收进自己的腰包,“子阳姑娘,宫里事儿多,我就不多待了。此次太后命我来侯府,也就是她老人家想让我代她来看看姑娘。见你活蹦乱跳的,也就安了心。……走了。”

“那我送送您!”虽然心里有一堆想问的问题,但见巧嫣着急走,慧玉也不好多留,只得追着去送行。

巧嫣和她相互搀着对方,一路走还一路对她说着话:“近些日子宫里杂事太多,太后和殿下也顾不上姑娘这头,送来的东西都是侍官们按着以前的规矩置办的,简单了些,姑娘你可别多想。”

“怎么会!那个……宫里是不是……”慧玉本想问宫里是不是出事了,但想起内宫的规矩,还是闭了嘴。

两人走到院门,巧嫣正要告辞,慧玉却突然拉住她:“巧嫣姐姐,您稍等。”

她吩咐知倪儿取来一只卷轴,交到齐巧嫣手中。

“这是诺先生的画。我记得太后对先生的画很是感兴趣……”

巧嫣看着手里的画,感激的冲她微微一笑,欠身行礼:“姑娘有心了!”

“都是小事。”慧玉扶起她,笑着回道:“太后开心就好。”

看着齐巧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子阳慧玉的眉头越皱越深……她有一个感觉,宫里是出了大事的。

*******

永昌宫问月斋外的桐木林里,卞沧临依着一棵桐树,手里拿着齐巧嫣送来的小盒子左右看了看。

“殿下,这是……?”莫慎行靠过去,也伸了个脑袋去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齐侍官送过来的,说是琰儿给我的新年礼。”

“也是配了药草的荷包么?”莫慎行撩起自己腰间的新挂饰,“方才齐侍官让我选了一只。是明目的,闻着还挺香。”

“不知道。”卞沧临瞥了他一眼,收起盒子。

“殿下不打算打开来看看是何物?”莫慎行好奇的问他。

“不看了。”

“为何?”

“怕到时更狠不下心。”卞沧临背过身,往林子外走,“前日你说的城中异动,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人在城里发现了鬼面的踪迹。”

“鬼面?”卞沧临停下脚,回头瞪他:“锦都城里藏着鬼面?”

“昨日下面的人来报,这伙人,都是从城外潜进来的。虽说正月间锦都城门不开,但……这么大一座城,指不准什么地方就被耗子掘了洞。”

卞沧临皱起眉,摸了摸自己已积了青须的下巴:“他们偷偷进到城里来,是做什么?”

“只知道他们一直在长丰集附近徘徊。至于要做些什么……还看不出端倪。”

“那就先盯着……小心些,别惊了蛇。”

“是!”

*******

正月十四正午,许琎正巡街,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乞丐给撞了一个满怀。

“小心点儿!”身边的巡官拉开那乞丐,又向许琎询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许琎拍拍沾了泥的衣裳,笑着说:“不要紧的,小事情。”

那乞丐低着头,两条腿哆嗦着一个劲儿的道歉,似乎快被吓尿裤子了。

逮着乞丐的巡官见许琎没事,又看那乞丐那般模样,也不想再为难,于是松了手,只是厉声道:“走路看着点儿。这也是撞了我们,若是撞了老的、病的出了事,你不得把命搭进去?”

“是……是!我错了,官爷!我错了!”乞丐一面鞠着躬,一面后退,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嘿,这小子,才让他小心些,又乱跑。”巡官指着那乞丐的背影,冲许琎笑道。

“你都把人吓成那样了,还不得跑快着点儿?走了、走了……”许琎推走他,并在他转身的同时悄咪咪的将那乞丐塞到他手里的字条给收进怀里。

过了一会儿,他借着买吃食的机会绕进一处僻巷,对着空荡荡的巷子发号施令:“明日太阳落山前,查光与方才那乞丐有接触的所有人,但凡不清楚的,都杀了。……记得弄干净。”

他话音刚落,巷子里便传出两声低低的哨音。片刻过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

正月十五,酉时,慧玉带着知倪儿,和府里的几位姨娘一起乘马车来到了喜乐坊里最大的戏楼‘良栖楼’。一众人上了二楼,入了隔间,刚点好茶水糕点,戏台上就传来鼓声,预示着陈老板的大戏即将开场。

慧玉挑着面前小碟子里的脆豆,正津津有味的盯着戏台上打得精彩的武生……忽然,眼前飞来一个纸团砸中她的眉心,落到她手边。

她疑惑的一边拾起纸团,一边四处张望。实在没瞧出什么异常,这才打开纸团看了看。

“当心……有人纵火……”她低声念着纸团里的字,心里一惊。

今日的喜乐坊开了大大小小六个戏台子,坊中人山人海,若真有人蓄意纵火……那后果可……

“知倪儿,走!赶紧的!”慧玉收起字条,拉上知倪儿奔出隔间。

“小、小姐,到底……出了何事呀?”知倪儿一头雾水的跟在她身后追问。

慧玉朝她比了比噤声的手势,然后拖起她跑出楼去。

“知倪儿,你去街上找巡卫府的巡官,把这个交给他们。”她把字条塞给知倪儿,自己则准备往良栖楼后院方向去。

“小姐,那你呢?”知倪儿看了眼字条上的字,也慌了起来。

“我去找陈老板停戏!记住,先别声张。这事儿还不知真假……坊里人太多了,可不能乱!”

“好!”

知倪儿捏着字条跑开了,慧玉独自绕到良栖楼的后院墙角,找了处她能爬得上去的地方,翻了过去。

“诶,你是谁呀?怎么进来的?”

院子里突然冒出个抱了个大木盒子的小男孩儿,挡在她的面前。

“小孩儿,你可认得唱戏的那位陈老板?”慧玉压下焦虑,对他微微笑着,不想吓坏他。

“你找我师父作甚?”

“你师父?太好了!”慧玉没想到一进院子就逮着个有用的主,喜出望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木盒,说道:“盒子沉,我帮你拿着,你带我去见你师父,可否?”

小男孩上下打量着他,抱起手,一脸冷漠的摇摇头:“这可不行!你这女子,好不要脸!擅入别人家院子不说,还抢人东西,抢人东西不说,还妄想私下见我师父……有我耿图之在,休想!”

“小孩儿,实在抱歉!可人命关天,事急从权,求求你,带我去见见你师父吧!”

“人命关天?”耿图之瞪着她又看了看,突然就松了口:“你跟我来。”

“谢谢,谢谢!”慧玉感激的连声道谢。

小孩领着她,穿过一条廊道,来到良栖楼的后门。推开后门,小孩指指前方唯一的一扇竹门道:“我师父就在屋里,您自己去吧。”

说完他又拍拍她手上的木盒,继续交代:“这个……还劳烦您一道带过去。”

慧玉点点头,注意力一直放在那扇门上,完全没发现小孩脸上诡异的表情。

“陈老板?”人还未到竹门前,她已经着急的先喊了一声。

“进来。”里面的人应得很快,就像是一早便知道一样。

慧玉推开竹门,看到屋中站着一位画着花脸,却穿着日常衣衫的男人。

“请问您就是……陈老板?”她柔声询问。

“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这花脸男人声音很奇怪,像是被什么噎住喉咙了似的。

一心只想阻止灾祸的慧玉言简意赅的将缘由和办法先说了一遍……然而见对方只是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瞧,以为对方没听清,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再讲一遍。

“姑娘……”那男人突然笑了一下,居然抬起手阻止了她,“在下明白了,请随我来。”

慧玉一愣,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被那男人带出了房间,来到热闹非凡的看客中。

“……陈老板,虽说咱们还不知纵火的真假,可应先停下戏来疏散人群才是啊……”她一边说,一边莫名其妙的瞪着在前面领路的花脸男人。

此时,那男人忽然停下,转过身与她面对面。

“楚姑娘。”男人叫住她,那声音异常的熟悉……

“你是……”

那男人不再搭话,只是诡异的笑着看向她手里的木盒子。

慧玉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只见手里的木盒里溢出浓浓的白烟,盒面还燃着明火……

“着火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

慧玉心里一慌,手一松,木盒子掉落在地上,盒盖大开,烟雾更浓烈了。

花脸男人此时突然压过来,掀开身上的外袍将她裹入其中。

外袍里一股熟悉的香味直灌鼻腔,慧玉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南存策……你……好大的……胆子……”她努力撑开眼皮,盯着他身后冒起的大火,喃喃道。

“楚姑娘,今后……你我二人一定会幸福的!”

浓烟中,南存策抱住她,蜕掉外袍,身旁立刻有人窜出来撑起那件外袍,又往里塞了两具尸体,帮助他顺利的‘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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