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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呼喊声充斥整个病房,但值班医生早已见惯这一幕,他只好等家属情绪稍微平复,才上去劝告这样做用处不大。

罕见的晴天,夕阳透过疗养院的落地窗,房间里的人却笼罩在阴霾之中。

安集又陷入昏迷,而且最近状况越发严重,一旦发病不仅仅是以前那种类似休克的情形,现在甚至伴随着抽搐呕吐等症状。

但孙盈盈哪里见过他这么折腾,老头子稍微发作,她就急得开始大喊大叫起来。虽然这是他几十年前就有的老毛病,但二人已经半辈子没碰面,更何况安集毕竟年纪大,在常人眼里看来,说不准随时有个三长两短。

“安集!醒醒啊,安集!”

老太太喊得口干舌燥,转头就对儿子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似乎这样不仅能发泄怨气,还能让躺在床上的老头开始有反应。

“你就这么干看着吗?他可是你爸!就不能想想办法?”

安帆海满脸无可奈何,他早就知道父亲这个怪病就连专家都束手无策,就这么靠嗓子干吼要是能起作用,那真是医学奇迹了。

而且比起这个病症,他现在也是一肚子窝火,因为这次专程赶来疗养院并不是为了探望父亲,而是有重要的情况想了解。

“妈,专家和医生都说了,最好是静养几天,你这么干着急也不管用。”他最终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们二老分开这么久了可能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老爷子什么情况,以前我陪床照顾的时候他也经常这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醒过来。”

“专家!你不是专家吗?他安集不是专家?一家子专家也没个嘴上管事的。”孙盈盈这时候火气更大,强行拉着儿子坐在床头:“现在跟我犟就管用了?我们就算离婚了他永远也是你亲爹,现在趁你爸还可能听得见,再不多叫几声,以后对着照片哭去!”

没办法,安帆海这时候也只好顺从老太太心意,一口一个爸爸叫着。当然,安集仍只是躺在床上不动弹,只有偶尔伴随着一阵痉挛时,孙盈盈才忽然凑上去,随后又是一声叹息。

说来也怪,到当夜接近凌晨时分,老头子居然真的苏醒过来,这比最近的深度昏迷时间短得多。就连医生也忍不住惊讶,难道真是二人的叫喊起了作用?但这显然不太科学。

而且与以往不同,这次安集醒来之后并没有往日那样平静,反而一脸惊恐的样子,浑身都冒了一阵冷汗,似乎是从某个噩梦之中惊醒过来。从脑波监测来看,确实与常人的睡梦脑活动很吻合,这在之前是几乎没有出现过的。

“爸,您想喝水吧?这是刚倒的。”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安帆海立刻跳起来伺候老人,但他尽量放轻手脚,因为母亲现在已经靠在躺椅上睡着。

安集的眼神里始终带着疲倦,还有一种惊魂未定的感觉。等他半晌回过神来,却没有直接回应儿子,而是挣扎着想要下床,好像忽然想到某种重要的事情还没做一样。

“您刚醒还是别下床了,要不要坐起来?或者我叫医生,您看样子好像不太舒服?”

安集只是摇了摇头,随即打开手环,吃力地在通讯录里翻找起什么。

见了这一幕,安帆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赶紧扶着父亲的手肘帮忙,同时问道:“您手脚不便,要联系谁?我来吧?”

听了这话,安集忽然又想起什么,于是扶着儿子的肩膀准备继续爬起来。

“走,带我去媒塔,去见阿尔伯特。”

“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到处跑,有什么事我帮您转达就好。”安帆海说着打开手环,但父亲却立刻将儿子按住,毫无防备的安帆海甚至差点被拽了一个趔趄,难以想象以父亲的肌肉萎缩程度还能爆发出这种力量。

“不,这件事必须当面谈,我们立刻出发。”

“什么情况这么重要吗?如果紧急的话,我去申请占用一个军事加密频道也行…”说到这儿,安帆海发现父亲的表情坚定不移,看样子这事是真的没有妥协:“如果非要当面说,您的身体也吃不消这么远的奔波…要不然,我们通知他一声,他也许能亲自来一趟。”

父亲仍是摇头,只递过来一个难以言说的焦急眼神。

安帆海当然知道阿尔伯特现在正忙着做什么,且不说他现在身负重任,就算真抽身过来,万一这都只是安集神情恍惚之中的决定怎么办?现在父亲忽然提出这种奇怪要求,会不会真是精神出现某些异样?

稳妥起见,安帆海还是决定请医生先来判断一下父亲的身体情况。但等医生赶来,他赫然发现父亲已经跌倒在地,衣柜里也乱作一团,安集忽然起了倔脾气,竟准备自己换衣服。

孙盈盈也被惊醒,她此刻扶着地上的父亲,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过来:“这是怎么了?他醒了怎么非要闹着下床?”

看样子他是真的准备出发,好在经过初步检查,老人身体并无大碍,而且脑部扫描结果也很正常,从比对模型来看根本不像是出了精神问题。

“怎么样?如果没什么事,那就别耽搁时间了,我们现在出发。”安集向护工示意帮自己更换着装,他是铁了心要去面见阿尔伯特。

“安先生,借一步说话吧。”医生向他招了招手,二人走到阳台上,勉强避开了安集的耳朵:“虽然脑波扫描显示没问题,但这项技术也无法保证完全准确,我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等心理专家给出具体建议之后再离开。”

“心理专家?您是说,我父亲可能…”

“这只是我的猜测,他毕竟卧病在床多年,就算身体保养得当,但精神上难保不会出现异常。”医生叹了口气,随即压低声音:“而且安老先生的情况属于医学范畴之外,你肯定清楚,他当年曾被剥离意识,好像还游离于什么量子世界…总之,这么久以来我们也拿不出一套合理的诊疗手段,所以保险起见,最好还是注意看管老人的行动。”

“好的,我知道了。”

再次进入病房,安集已经穿好一套正装,并且不顾孙盈盈阻拦,硬是要推着轮椅向外走。

“帆海,快劝劝你爸!他这忽然是怎么了?”

“你们都先出去一下吧,我有话对他说。”安帆海点了点头,从母亲手里接过轮椅扶手:“您也先出去等一下吧,我和爸简单聊几句,很快就好。”

等所有人离开房间,安集又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催促他有话快说。

但安帆海酝酿半天,却又坐回床头,并且顺手翻开桌上那本小册子。那正是安如出走之前给爷爷留下的诗集,其中还夹着那张留言纸条。

“你究竟要聊什么?如果还没想好怎么劝我,那就别浪费时间。”

安集今天的情况确实反常,他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都是温婉随和,像这样火急火燎的还是安帆海第一次见到。

“爸,说句实话吧,其实这次专程过来并不是来照顾您的,只是没想到碰巧遇上您又陷入昏迷,而且更没料到我妈也过来了。”说着,这个中年男人合上手中的册子,声音听着几乎要掉下泪来:“我是想问您,安如究竟去哪里了?”

这次安集没再急着呛回去,沉默良久,老人语气和缓答道:“盈盈是安如走后叫过来的,她这个举动应该是在表示,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

“但您知道吗,她可能闯大祸了。”安帆海调整了呼吸,压低声音解释道:“意识作物上个月投放的样本已经失踪,如果没猜错,很有可能是这丫头做的手脚。”

确实,虽然目前还没有掌握什么实质证据,但从事发后不久,安帆海就已经猜到这个坏结局。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其他人拥有这样的技术实力,而且在弗莱公司介入调查之后,现在唯一无法洗脱嫌疑的就只有女儿安如,这件荒唐事也只有她才会产生动机。

“闯祸吗?那也是她自己的决定。”老人微闭双眼,似乎回到以前那种从容:“就算你们将来抓住她,甚至把她送上法庭,我觉得这姑娘应该也不会后悔。”

“但你不觉得这是骄纵她而产生的后果吗?四年前她离家出走,你甚至都不告诉我!”安帆海忽然情绪激动起来,面对父亲这种态度,他似乎回忆起自己的不堪童年。

“如果打算追责,或者要谴责我以前对你的失职,今天不是时候。”

“爸,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丫头到底在哪,她会不会受到什么阴谋家的利用,如果您知道安如的去向,求求您告诉我好吗?”

“哎,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我只知道某些方面,她比你更有担当。”安集叹了口气,慢慢把轮椅向前推动:“今天就说到这儿吧,我赶时间。”

“好吧,抛开安如这件事,那您至少告诉我,为什么今天就像着了魔一样,明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却还要亲自去那么老远的地方?”安帆海忽然站起身来,态度非常强硬地挡在父亲面前:“您现在简直和安如一样任性,做事丝毫不考虑后果!”

父亲并未回答,只是苦笑两声,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说出真实答案,可能会被儿子当作精神病。

“既然不出声,那您就回床上躺着吧,我作为您的第一监护者,有权管理您的安全。”

“真是我的好儿子,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关乎人类未来,你会放我出去吗?”

安帆海一时有些发愣,这种说辞他从小听到大,而且正因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曾经拯救世界的英雄父亲,他才没有其他人那样的完整童年。

“人类未来现在由阿尔伯特操心,您已经没有作用了。”

“但你知道吗?我今天做了一个噩梦,也算是我几十年来做的同一个梦,不同的是,我刚刚把它想起来了。”

“难道,您说的是…”

“没错,那是我在量子世界丢失的东西,它是人类未来的密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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