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边上的丫鬟撑了伞过来,西太后身后,白茫茫的望不到尽头。
二人对视,几步的距离,风妃阅拾起裙摆,两手握着质地优良的绸缎,西太后将手伸出袖子,一把将那丫鬟手中的伞接过去。
她并未立马离去,宫内起了风,堆积起来的白雪顺着一溜的长廊飞舞过来,贴在风妃阅的裙摆上,不肯离去。
九重宫阙,一场明争暗斗,没有硝烟,却堪比战火狼烟。
西太后将手中的伞扔在风妃阅面前,步子踩在雪地上,留下满面惊愣的丫鬟同嬷嬷,自顾朝前走去。
那伞架子在地上折一下,众人收回神,急忙跟上去。
望着日渐远去的背影,风妃阅重重吐出口气,眼睛眨了下,才惊觉整张脸竟绷得厉害,浓密的睫毛上,挂上一层寒冻。
她自嘲地望着自己此身装束。脚步挪一下,风妃阅双眼望向殿内的男子……我为你,最终当了这祸水红颜。
“娘娘——”殿内,李嫣见众人已经走远,忙从藤架上面取来披风,将风妃阅整个身子环起来,“您怎样?”
她冻得面色发紫,嘴唇一个劲哆嗦,“没,没事。”
李嫣拥紧,心中一阵触动,将风妃阅带进殿中,忙取来暖手炉放在她手中,急急忙忙绞了滚烫的毛巾来,敷在她身上。
原先僵硬麻木的四肢,渐渐回转过来,地上留下一滩水渍,“将殿门关好,等下,皇上该着凉了。”
李嫣点下头,起身将殿门掩起来,她话语中满含担忧,“娘娘,能瞒得住么?”
风妃阅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这才不过第几天而已,“能,就算不能瞒到最后,也……一定要尽量,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凤榻上,孤夜孑呼吸平稳,风妃阅却一刻不敢闭眼。
她深知两宫太后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况且,摆在她面前的,还有君家,以及……那看似无害,实则满腹心思的厉王爷。
这件事,除了陌辰吏师徒,就只有风妃阅同李嫣知道,如此的关系重大,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玉桥眼见两宫太后出了凤潋宫,而她站在殿外,风妃阅却对自己守口如瓶,内殿中,侍候的丫鬟也就留下李嫣一人,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心生恼怒。
毕竟李嫣只是一名新来的丫鬟,论资历,更是同自己没法比。
而风妃阅,自她来到凤潋宫后,却是对她一再重用,这一举,无异是让自己毫无安生之处。
而玉桥。
最怕的则是在两宫太后面前失了利用价值,到时候,她们的毒辣,可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忐忑,又过了一日。
翌日清晨,天犹未放亮,君隐便已在君宜的寝殿中侯着。
风妃阅嘱咐李嫣将殿门反扣,不论谁来,一律都要回绝,说皇上正在休息。
李嫣认真点下头,待到风妃阅踏出凤潋宫后,便将殿门掩了起来。
君宜寝殿内,君隐一见她进来,便抬起头来问道,“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风妃阅在他面前坐下来,一脸正色,说道,“这段日子,断不可轻举妄动。”
君隐显出几分兴趣来,食指一下下敲打在杯沿,那一双眸子犀利而敏锐,足够将人逼疯,“何故?”
“皇上短时间内不会上朝,朝中事务已暂交右丞相,皇上说,一月的时间,足够让蠢蠢欲动之人,原形毕露。”
风妃阅屏息凝神,一把谎言,倒是说得绘声绘色。
君隐沉默片刻,潭底深邃而幽冷,他双目攫住风妃阅,每一个神情,都不曾放过。
一手落在桌子上,她尽量将身心放松,握起的掌心,柔腻而湿滑。
她不擅长于说谎,同君隐的对视,更像是面对那虎狼凶豺,一不留神,就会被吞噬干净。
“边界连番作乱,内忧外扰,皇上,怎会选在这样的时机?”君隐抿上一口茶,唇角处,沾上清新的水渍。
风妃阅一手撑着侧脸,说话的语气,刻意显出几分漫不经心之状,“越是这样,便越能试探出狼子野心,皇帝这样,算是搏了一击,虽然有些冒险,却不外乎,是明智之举。”
君隐也有担虑,风妃阅的语气,更让他辨不出真假,况且,于君家来说,现在的时机,还不算是成熟。
轻举妄动这一词,也就成了大忌。
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饮茶,风妃阅从他逐渐缓和的面色来看,君隐,已经信了。
虽然不是深信不疑,但,足够让他有了考虑,他向来是心思缜密之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誓死一搏。
风妃阅心口处,砰砰跳得厉害,前额,隐隐有细汗滑下来,流过眼睑,睁开的美目一闪,瞳孔深处,泛上一种撕开的疼痛。
暂时安抚下的两边势力,并未让她觉得轻松,头痛欲裂,回到凤潋宫时,果不其然,看到了让她越发头疼的人。
男子一袭天使般的纯白色,身子颀长,长发如墨披在背后。
他负手而立,一个侧身,倒是气宇轩昂,明媚儒雅的面容,英俊逼眼。
晨雪如飘絮,同样极致的颜色,却没有将他吸附进去,而是,越发突兀出来。
风妃阅极不情愿在此时见到他,无奈,她终是脚踏一地冷风,走上前去。
拂开一道发丝,他眉眼轻弯,浓密的睫毛撒下一道暗影,侧目,妖媚红唇轻勾,隔了老远,便唤道,“嫂子。”
风妃阅嘴角僵硬,徒步上前,语气平淡,将二人的距离拉开,“厉王爷。”
他后背倚着铜柱,双手环在胸前,一副惬意之姿,怡然自得地睨视着身下女子,“本王要见皇兄。”
“皇上不见任何人。”风妃阅断然回绝,并不想和他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