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在平时,这掺了鸡血的酒萧景辰咬咬牙也不是咽不下去,但今日不同,矮几上那一桌子奇形怪状的菜肴已经让他倒足了胃口,又被这酒中的血腥味刺激到了味觉,实在憋不住,一口就吐了出来。
他可是肃北王府的小王爷,虽说自小没有父母在他身边,是兄长将他带大的,兄长心不细但也从来没在吃食上亏待过他。
后来更是住到了皇宫里面,宫廷御膳更是将他的口味养得刁钻至极。
若是凤曦禾一直在皇宫里长大,怕是比萧景辰还要娇贵上许多,但她在青龙山待了九年,也没少跟着竹青他们一起外出训练,在野外山林里也不是没吃过生肉。
所以这一桌令人不适的菜肴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掺了血的酒的确是难喝了些。
萧景辰吐了出来她倒是不意外,余光扫视到平南王沉下了脸色,便笑着打圆场道:“还请王爷见谅,萧小王爷在京城长大,喝不过这种酒水。”
“萧小王爷?肃北王府的?当年肃北王同我喝酒的时候,也是喝过这种鸡血酒的,肃北王可是喝得面不改色,还直称赞这酒别有风味呢!”
平南王语气中带了讥讽之意,在座的人自然也都听了出来,这是在说萧景辰不如他爹,不配当肃北王的儿子。
萧景辰在盛京城当了十多年的纨绔,除了对凤曦禾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何曾被人这般当面嘲讽,脸上当即有了一丝愠怒之色,拿过一张丝帕慢条斯理的擦拭完自己嘴角残留的酒渍,将丝帕往矮几上一掷,抬起头直视着平南王道:
“平南王爷,本世子敬你是长辈才对你礼让三分,这一桌子的虫子和掺了鸡血的酒便是你平南王府的待客之道吗?”
平南王还未开口,柳寒月便立目瞪向萧景辰神情不悦的说道:
“萧世子这话好没道理!这是在怪我平南王府招待不周了?
宴席上的菜肴酒水都是我岭南的特色,招待贵客之时才会准备,且这六道菜只是前菜,后面还有十几道菜色也让厨子准备了不少北边的菜肴。
萧世子若是喝不惯鸡血酒让人换了便是,我阿娘又没逼着你喝,你自己喝不下又当众吐了出来,觉得失了礼数丢了人便来怪罪我平南王府待客不周,这便是你肃北王府的教养吗?”
论起身份,柳寒月只是平南王的次女,并无爵位在身,在平南军中挂了正四品的游骑将军的职,萧景辰是肃北王世子将来的超一品亲王,柳寒月在地位上是要略逊一筹的。
但论起脾气来,柳寒月自幼在岭南长大,平南王府在岭南经营百年根深蒂固,可以说除了她的母亲平南王和长姐柳寒阳就没人能管得住她。
自然也是从未见过有人竟敢当面指责她母亲的不是,若是说话是是凤曦禾这手执金菊令的主上,柳寒月可能还会顾忌三分,但肃北王世子,在她这里可没有什么面子。
怼起萧景辰来自然丝毫不留情面。
萧景辰当下也黑了脸,虽说自先帝驾崩之后,他在盛京城的地位有些尴尬,但嘉明帝忌惮肃北王府手中三十万大军,对他还算宽容。
作为盛京第一纨绔的萧景辰何曾被人如此当面怒斥过,更何况之前平南王没有对自家殿下出门相迎他心中本就不满,此时已然动了真怒,冷笑了一声道:
“柳小将军当真牙尖嘴利伶牙俐齿!上了这么一桌子恶心人的菜肴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真当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呢?
若平南王府不愿相助殿下直说便是,何必如此两面三刀的做派?
我肃北王府三十万大军随时听候殿下调遣,真以为你这一万的金甲军能被我家殿下看在眼中?”
“够了,萧景辰!”眼见着萧景辰气愤之下,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凤曦禾不得不开口冷声呵斥了一句。
萧景辰被凤曦禾打断了后面的话,未尽之言皆化作一个冰冷的眼刀送给了柳寒月,本还冷沉的脸色转头看向凤曦禾的时候已经挂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却是当真不再说话。
平南王坐在上首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一直沉着脸色却并无恼怒之意。原本她对凤曦禾的身份还是有所怀疑的,岭南虽然远离盛京但几个月前先帝唯一的子嗣曾经的皇太女被嘉明帝迎回盛京,册封为灼华长公主的事情,平南王还是知道的。
凤曦禾来岭南之前已经给柳寒月来过书信,在信中虽未言明自己的身份,但署名却是凤曦禾。
平南王自然不会对这个名字陌生,所以从一开始她便对凤曦禾的身份存了怀疑,但现下看着肃北王世子在她面前如此的乖觉,倒是对她的身份信了几分。
她虽未见过萧景辰但是见过年轻时候的肃北王的,萧景辰的眉眼与他爹年轻的时候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的,再加上他的性情做派也与从盛京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相符合。
想来也不会是有人假扮冒充的,能一句话就让这位世子爷闭嘴的当今世上大概也就是他爹和他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先帝的皇太女了。
此时又听凤曦禾开口说道:“萧世子的脾气自幼被我父皇母后惯得骄纵了些,还请王爷海涵,我代他向您赔个不是。”
“哦?你若当真是先帝那位消失多年的皇太女殿下,倒是有资格说这话,可阁下又如何能证明呢?几个月前陛下可是刚册封了灼华长公主。
金菊令是华安大长公主给你的吧?又或许你是华安大长公主的子嗣?”
平南王捻动手中酒盏,猩红的液体在白瓷盏中不停摇晃。
原来如此,凤曦禾心中瞬时了然为何平南王府对自己的这一行人的态度如此奇怪,原来是因为在怀疑自己的身份。
想来柳寒月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恭敬也都是看在金菊令的面上了。
“姑奶奶一生都无子嗣,九年前是姑奶奶安排的青衣卫的人救下了身中剧毒的我,当时虽保下性命,但也是命悬一线,这么多年多亏了姑奶奶身边的神医救治,我才有命活到今天。
至于嘉明帝册封的那位,倒也是位公主,只可惜不是我父皇的子嗣而是他嘉明帝的亲生女儿。
嘉明帝的九公主,在他登基后不久便夭折了,但其实是因为她样貌年岁与我相似,便被偷偷送出了宫。
嘉明帝寻了我多年,但一直没有找到我下落好斩草除根,便想出来了这么一招李代桃僵,让自己的女儿去冒充我,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好让我再也无法用皇太女的身份对他的皇位产生威胁。”
凤曦禾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