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彻骨凉意挥之不去，安琴口里吐出白气，一点点热度飘离嘴唇，又散在冷雾里。
一千根冰针刺向大脑神经元，头部剧烈的疼痛让安琴缓过神来。
她努力思索，理出一个思路，想找到那个最可能的“内鬼”。
但无论怎么思考，思路都会在某一点进入迷宫的死角，再也转不出来。
她搓搓冻得发红的双手，细嫩的手指仿佛中间透着血丝杂质的玉雕。
她抬眼，发现艾白正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望着她。
安琴扯开话题：“这里死的人挺奇怪，一家四口是开制药公司的，但死因全跟药物有关。”
两人聊了好久，都将这四座墓碑忽略掉了。
艾白摇头：“这不是真的。”
艾白指着中间那块最大最庄严的墓碑：“这是制药集团董事长，靠卖假药起家，做到全市首富仍不改初心。最后被枪杀，但他家里人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说他是抢救无效肝脏衰竭。”
“董事长死掉后公司股份大跌，他妻子为了抢救公司卖了一堆垃圾股欺骗小股民，某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食物中毒，也没抢救过来。当然真正的死因肯定不是吃东西吃死的。”
艾白又指着旁边两座矮小的坟墓：“这两人是他们的儿女，一个疯了自杀，一个跳楼了，当然对外都说是吃了自家的黑心药吃死的。”
陈莹莹和陈康的照片都很年轻，遗像上端正的面貌此时暗淡不少，连眼底的怨毒都蒙上一层晦暗。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安琴话到嘴边，却强行止住了自己说出口的欲望。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艾白大笑，薄唇上扬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安琴后退一步，笑着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尊重你。”
“你是不是没仔细看进来的第一座坟。”艾白细细看安琴的脸。
安琴连忙又后退两步，背在后面的手却绞紧了，气温低至零下，她的手心却满是热汗。
她进来看见的第一座坟墓……
xxxx年xx月xx日，于此永眠。
下面确实写了死者的名字，但安琴没继续把袖子当抹布，选择性忽略了。
这么回想的话，那个死者的名字的第一个字，还是露出来了一点。
很像一个，“艾”字。
“我跟你说这么久的话，你一点都没怀疑我不是活人？”艾白逼近安琴，她美艳的脸庞逐渐带上怜悯。
“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过来！”安琴惊慌失措地后退，差点踩进坑里。
看着少女恐惧的美丽脸蛋，颤抖的纤细身躯，艾白疯狂大笑，笑声将四周凝滞的雾气都惊动了。
她两根手指掐住安琴的下巴，后者无助地惊呼：“你……”
艾白邪邪一笑：“你演够了没？”
安琴眨眨眼，脸上的“惊恐”瞬间消失了，她乖巧地回答：“够了，美人杀手。”
“啧，”艾白揽过安琴，“又被你猜中了，我确实是个杀手——在这部电影里。”
安琴用力推开她：“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占便宜。”
“我从下车就在背后跟着你，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我自己的墓，那时我剧情探索度上升了不少，并且收到了电影的完整剧本。”
艾白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把飞镖，银光在她手指间翻转：“我，艾白，十年前杀了陈家四口人，是个身负血债的杀人犯。”
“你确定那座墓是你的？”安琴抓住艾白的手。
艾白愣了一下，遂即嗤笑：“虚张声势罢了。”
“电影让你做什么？”
“完成属于‘艾白’的扮演。”
安琴若有所思：“‘艾白’只是你在电影里的角色，也不是你的真名，所以你要做电影里的‘艾白’没做完的事情。”
“想知道我的真名？出去了告诉你。”艾白将飞镖投掷出去。
飞镖刺破雾气，安琴感觉好似刺中了什么东西。
“有人！”
安琴立马站到艾白身后，与她背靠背观察周围环境。
艾白深思片刻：“没人。但的确刺中了，刺中的手感不一样。”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安琴对艾白说。
“问。”
“你为什么参加九杯协会？”
“一开始跟你一样，收到一封信，信上说我是叶银的狂热书迷。”
“那现在呢？”
“不信了，九杯协会估计只是十年前犯罪团伙聚会找的幌子。”
艾白听到安琴轻轻的笑声，像是琉璃瓶被银勺敲击发出的清脆声，她说：“我也这么想。”
“我们是潜逃十年的犯罪组织，九杯协会里每个人都身负血债，是这部电影里的反派。”
……
墓园的另一处，威尔四人也被困在大雾中。
“果然还是跟丢了。”威尔的语气很遗憾，但灿烂的笑容表示他的心情实际上很好。
伊恩手里拿着一根黑色钢笔，一本黑色牛皮书。他翻开牛皮书，查看自己的“案件笔记”：“电影要我们调查的案件已经搜集完毕：制药集团陈家灭门案，天才大学生遇害案，红裙女郎失踪案以及运钞车抢劫案。这四个案件的残留线索全部指向九杯协会七人。”
“哥，他们只剩下4个人了。”艾丽莎补充道。
“他们是有组织的犯罪团伙，只要有一个人活着招供，我们的剧情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伊恩合上本子。
“那我们能抓到一个就行了？”艾丽莎对伊恩说，要是他们四对一胜算肯定百分百。
“没那么容易。”阿豪谨慎地观察周围，“按照我们搜集的情报，森林、旅馆，包括这座墓园，都是他们这些犯罪分子的主场。”
“主场优势往往很难搞。”威尔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有权限调查案件的原因，电影需要平衡。我们能抢先知道重要剧情，他们在这种地方的存活率则远高于我们。”
“我现在期望，他们能晚一点察觉，墓园其实是他们的主场这一事实。”
“否则，一旦他们化被动为主动，事情会变得极为难办。”
伊恩看着大雾，视线仿佛穿破雾气，到了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