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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吧 >  乡根 >   第五十五章

柳沙河的水真清啊,清得一览无余水中的游鱼;柳沙河真美呀,它一年四季扭动着婀娜的腰姿向人们展示它的妩媚。村前有一口甜水井,村人们担着木桶或铁桶到井里挑水,赶趟似的,“咯吱咯吱”,扁担晃悠,水珠飞溅,悠出了劳动的歌,晃出了乡韵。小狗汪汪地叫,公鸡喔喔地唱,肥猪们哼哼地用长嘴巴在地上拱来拱去,一群麻鸭子在水墉里游来荡去,几只白鹅缩着脖子在岸边小憩。有人从牛栏里牵出牯子(雄性水牛)到塘边饮水,牛满身草屑,张开大口,唧唧地喝着塘水。下雪上冰,狗屎落阵,村里人用塘水淘米洗菜。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庄春山都觉得亲切,也觉得自然。

庄春山的爹娘见到儿子领回了一个俊俏姑娘,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荷包蛋、红枣、花生、荸荠、粘米糖、瓜子……把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都捧出来给蔚蓝吃,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这是乡村人家最浓的情愫。但是蔚蓝在这里颇不适应,烧柴取暖,屋内弥漫着阵阵浓烟,她被呛得流出了眼泪。茅房离家几十米,两块木板搭在粪缸上,下面悬空着,底下就是粪便,她心惊胆战,怕踩断了木板,人掉下去……但是她和庄春山在一起很开心,这弥补了条件简陋带来的缺憾。她爱花,看到院墙边凌寒而开的红梅花欣喜不已,那淡淡的幽香,沁入鼻孔,她不禁吟哦起了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柳沙河细软的沙滩、田野里嫩嫩的麦苗,满地肥肥的绿绿的野菜,水塘上结着的厚厚冰层,都让蔚蓝兴奋不已。她和庄春山一块到地里挖荠菜,一块滑冰,尽情享受着冬日的田园风光。

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转眼间眼过去了,蔚蓝要回深圳了,她和庄春山依依惜别。蔚蓝深情地对他说:“咱们的事今年得定下来!”

“今年?太早了吧!”

蔚蓝呆愣了,反问一句:“为什么觉得太早了,你不喜欢我?”

庄春山:“哪里话,我不喜欢你,喜欢谁?”

蔚蓝:“你喜欢珍妮!”

“哈哈”庄春山放声大笑:“怎么可能?!”

蔚蓝:“那你为啥不同意今年办婚事?”

庄春山:“考研未成,拿啥娶你?”

蔚蓝:“我不在乎!”

庄春山:“可我在乎,怕你受委屈。”

蔚蓝端坐在庄春山面前,直视着他,让他心里发毛,可她终究啥也没说,默默地离开了。当庄春山把蔚蓝送上开往深圳的特快火车时,再次深切地体会到了离别的痛苦。

火车开动了,蔚蓝掩面而泣,她贴着车窗,她一个劲地挥舞红围巾,像一团红艳艳的火在跳动,庄春山的手挥麻了。牵挂,是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纽带,你在那头,我在这头。牵挂别人是甜蜜的,这是一坛越品越香的佳酿;被别人牵挂是幸福的,这是一个关于“情”的河流。心心念念地牵挂,让庄春山和蔚蓝的心中彼此充满了七色阳光。蔚蓝走了,但是蔚蓝诧异的眼神像一根针刺着庄春山的心,庄春山赶紧给蔚蓝发短信道歉。

相思伴着对考研结果的期待,如同等待宣判的犯人,让他觉得是煎熬,等待是煎熬,尤其是关系到自己前途的等待,更让他茶饭不香。然而一件让庄春山痛不欲生的事情毫无征兆地降临到他头上。这还是正月的一天早上,他照例检查学生早操出勤情况,听班长李之报告说,王晓冠和仝雪不见了。庄春山感到奇怪,他亲自数了三遍,就是少了他俩。庄春山知道王晓冠和仝雪两人互相喜欢,他曾经找他俩谈过心,给他们讲早恋的危害,让他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在错误的时间做错误的事情,把前途耽误了。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学业为重,不再恋爱。最近一段时间也没觉得有啥异常。这一次,突然接通到班长的报告庄春山纳闷了,到底咋回事?就在学校发动老师四处寻找王晓冠和仝雪时,吴河镇派出所突然打来的电话揭开了两名学生“失踪”的谜底。

“吴河高中吗?你们学校有两名学生中毒,正在医院抢救!”

“会不会是他俩?”一种不祥的预感拂上庄春山的心头。

“走,去看看!”政教处主任说。他和庄春山骑上自行车向医院飞奔。抢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们摘下口罩,沉痛地摇了摇头,说:“俺们尽力了!”

庄春山一看,白布下盖着的两人正是王晓冠和仝雪,他感觉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学生家长来了,呼天抢地,在地上打滚哭,然后抓住政教处主任和庄春山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暴打。庄春山的眼镜被打碎了,脸肿了,肚子挨了一脚,疼得头上冒出了黄豆大小的冷汗。政教处主任的鼻子出血了,下巴肿了,他抱住了脑袋,蹲下了身子,痛苦地呻吟着。

幸好警察及时赶到制止,他俩才免遭更多的打。

家长悲声不止,精神几近崩溃,学生的娘成了一坨泥,瘫在地上呼天抢地,那种痛苦的哭声像利剑一样刺痛庄春山的心,庄春山觉得自己的心也碎成了几瓣儿。

“打吧,打吧,只要你们心里好受点就行。”庄春山说。

“打的就是你。”学生的家长聚拢过来,举起拳头又打,脚下也没闲着,踢青了庄春山的腿,警察再次制止了他们的暴力行为,让他们冷静。

警察经过现场勘查和大量走访,案情水落石出。

昨天课外活动,仝雪拉着王晓冠来到吴河边“谈心”。吴河滩上,枯草连片,竹叶在冷风中瑟瑟地发抖,落光叶子的树木颓废地默立,翻着泡沫的河水一路呜咽,冷冰冰的。不远处,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吴河高中的建筑变得越来越模糊,沉闷,让人窒息。两人在风中干坐,以往欢快的吴河水激发着他们的爱情,他俩有说不完的话,此时的河水那样地冰冷,冰冷得让人觉得陌生,两人也无语凝噎。最后仝雪打破了沉闷,她告诉王晓冠:“你娶俺吧!”

如晴天响雷,王晓冠懵了。

仝雪重复说说:“你娶了俺吧,俺们不上学了,出去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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