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妇人绘画水平不高,但是小酒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她画的人下巴有颗大大的黑痣,黑痣上还有一根毛,这是画的冯管事。
随后,她又画了一个妇人,这个妇人拿着扁担打人。
这是方才韦婆子打她们的那一幕,这是画的韦婆子。
韦婆子手里抓着一个小娃娃要送给冯管事。
哑巴妇人指了指小娃娃,又指了指小酒,满脸焦急。
小酒眼神闪烁着,“娘,你这画的什么啊?小酒看不懂。”
花容一脸绝望,又写了几个字,期待得看着小酒。
当她看到小酒一脸茫然的神情,整个人就像是被放了气一样,蔫了下去。
小酒拉着花容的手,伸脚把地上的画和字全毁了,“娘,都怪小酒没本事,要是能早点学会娘教我的功夫,就能带娘离开了。”
小酒抱着花容,埋头靠在她怀里,眉头微微蹙着。
小小年纪,忧思甚重。
这些年,娘一直在偷偷教她写字、功夫。
小时候她还会在娘面前展示自己写字有多么厉害,但是有一次看到鲁祥拿着纸笔逼着娘写东西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会的一切,都不能让人知道。
即便自己已经学会认许多字,她也得装作什么都不认识。
因为一旦别人知道她会写字会武功,那他们肯定会以为花容教了她其他东西,会逼问她。
只要她什么都不会,就没有人会盯上她,也不会用她威胁娘。
她本想偷偷成长,然后带着娘离开,但是这一日,来得太早了,她才十岁。
如果真如娘画的那样,韦婆子要把她送给冯管事,那她以后就不能每日跟娘在一起。
而且据她所知,冯管事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仗着自己是庄子上的管事,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
小酒心里暗下决定,她要养好伤,带着娘离开,进深山喂狼都比在庄子上被人打死好。
小酒心里有一丝希冀,万一她们逃出去了呢。
小丫头一直长在农庄,根本不知道光逃出去还不行,还得拿到卖身契,她们才算是真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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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上一处茅草屋内,几个婆子围坐在一起,嗑南瓜子唠嗑。
“你说那花容到底有什么本事,都成这样了,冯管事还要留着她。”
一个哑巴还瘸了腿,放在谁家的庄子上也是没人要的,偏偏花容在庄子上一待就是十几年。
“还能是什么本事,不就是长得俊了些。”大冬娘吐出一个壳,脸色难看道。
有人反驳道:“俊什么俊,瘸腿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哟,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大冬他娘,莫不是你家男人又偷偷看了花容?”说话的人尾音微微上挑,尽显调侃。
大冬娘气得一巴掌打过去,“你个浪人,叫你胡说。”
那妇人也不甘示弱,反手也打了回去。
“行了行了别吵吵!”
“说花容呢,你们起什么哄。”
坐得有些远的妇人听见她们又在唠嗑,弱弱说了一句,“额,花容好像会刺绣,还会织布,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留下来的。”
这群人什么本事没有,就会编排人,花容姑姑那么好的人,却因为身体残疾老是被她们欺负。
“呸!不就是刺绣嘛,老娘也会!”水牛娘说完,便见周围妇人都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我本来就会,那根针穿来穿去,你们不也会?”
收到一众鄙夷的目光,她努了努嘴,“她,她绣的是比我的好看些。可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穿不了几天就坏了。”
她们都是干惯了农活的人,谁用得着那么好的东西,还不如一块破布实在。
张婆子见她还恼了,顿时失笑,一脸‘我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消息’凑到中间,“你们不知道吧,我听说花容那舌头,是被京城的姨娘吩咐让人给割了的。”
这事儿可新鲜,之前可没人提啊,几个妇人眼底瞬间燃起八卦的火苗。
“张婆子,你知道些什么,快说来听听。”
张婆子神秘一笑,摊开手,立刻有人上道地给她抓了一把南瓜子。
“哎哟,你可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我听说,花容原本是先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京城那位姨娘,也是先夫人跟前的丫鬟,都姓花。”
“哟,都是姓花啊,还都是丫鬟,这咋就同人不同命呢?”
“可不是,你瞧花容长得也不赖吧,再瞧瞧她家那男子,鲁祥,长得五大三粗人模狗样,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一次我都得吐三天。”
“嗐,你可别说了,我孙子那日出去挖野菜,被那姓鲁的给吓哭了!”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每日下工回来都跟我说鲁祥那一双脚丫子,能熏死人!”
可见鲁祥不仅长得磕碜还邋遢。
“好惨的妇人。”
“那,那照你们这么一说,花容多可怜啊。”花容虽然不能说,腿也是瘸的,但好歹那张脸比她们几个都好看。
“可怜个屁,你没听说过一句老话啊,说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咋的,你快说说。”
“我听说,花容是撞破了花姨娘和家主的事儿,觉得花姨娘背叛了旧主,就打了花姨娘,还给人下毒嘞!”
她双手一摊,戏笑道:“这不,人没毒死,人家直接把她扔到农庄里。”
“难怪啊,我说她那舌头怎么没的,原来是怕她出去乱说。”
“可不是嘛。这事儿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们可别到处乱说啊。”
“难怪那姨娘每次来,花容就被打得下不来床,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呢。”
有人嘁了一声,“不过是打一顿,这算什么。”
“还是花姨娘把花容送给了鲁祥的嘞。否则就鲁祥那样儿的,一天天屁事不干,光想着吃喝嫖赌,能找到伴儿?”
‘噫’,众人像是吃了一口苍蝇似的,一股恶心感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行了行了,别唠嗑了,该去干活了。”
韦婆子一发话,几个妇人揣着一把南瓜子便朝着田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