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来到林栖阁时,看到的便是正抱在一起抹眼泪的林噙霜、卫恕意和朱曼娘三人。
抛去真情实感觉得后怕的卫恕意,林噙霜和曼娘自然是收到了风声,才开始做起戏来的。
她们两个在哭戏这方面都是影后级别的演技,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哗哗流。
玉燕有时候都觉得哪天盛家破产了,她们两个去干白活哭坟都能养活自己。
见到一脸懵逼的盛纮,林噙霜更是不顾其他人在场,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纮郎,你可算来了,霜儿还以为今生今世都见不到你了……”
林噙霜栽倒在盛纮怀里,一边哭一边痛呼,貌似无意地给他展露自己身上的伤痕。
盛纮大惊。
“霜儿,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墨兰此时‘刚好’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和曼娘一唱一和,把林噙霜和卫恕意差点被大娘子发卖的事情说了。
曼娘哭诉道:
“天地良心,我们小娘一听大娘子说主君可能出了事,当即什么都不顾了。
她连忙让我收拾田产铺子,说是要卖了换成银子给主君打点,只要能让主君平安无事,即便倾家荡产也不足惜。
为了不让外人看盛家的笑话,小娘才会乔装改扮前去谈生意。
可谁想到我们小娘的一片丹心,却成了被人陷害的把柄,要被冤枉成和人私通……”
墨兰接着哭道:
“可怜卫小娘不过是帮我小娘说了两句话,就要被跟着一起发卖,若非我和卫小娘以死相逼,她们就要被发卖到那腤臜地方去了。到时候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哪里还有活路?”
盛纮当即大怒:
“简直胡闹!老太太怎么说,难道就任由她胡来?”
墨兰啜泣了几声。
“若不是祖母在背后撑腰,大娘子哪里敢如此行事。我和几个丫鬟拼死护着,才没让那些家丁把小娘们拖出去。
可大娘子见发卖不成,竟然以要认下长枫哥哥为嫡子,再将允儿表姐嫁给他为条件,让长枫哥哥他……他……”
一听到长枫这个名字,盛纮的火气更是腾地一下便升起来了。
“他怎么了?”
卫恕意忽然嚎啕道:
“大娘子要三公子以子殴母!孔圣人在上,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悖逆人伦,丧行败德的事情!”
卫恕意向来是个道德感极高的人,一直以儒家礼法、圣贤之道来恪守己身,教育子女。
但她一般也只会来约束自己和孩子,不会道德绑架别人。
这些年在林噙霜的庇护之下,她衣食无忧又不用参与宅斗,竟松懈了下来,被养成了个傻白甜。
大娘子让长枫去殴打林噙霜的事件,无疑是对卫恕意道德观念的巨大冲击,将她的三观毁了个彻底。
她平日里以读书为乐,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最重礼仪孝道。
大娘子这么做,对她而言跟在神像上泼粪没什么区别。
盛纮这些年虽然不再宠幸卫恕意,但就是因为这份无宠,让他反而最为相信这个与世无争,性情淡泊的女人。
如今见她都这样如此强烈的控诉,盛纮更是怒不可遏,当即便吼道:
“来人,把那个畜生给我拿过来!”
大娘子带着长枫匆匆赶到,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还没来得及辩解,便见盛纮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一耳光甩在长枫脸上。
随即又是一脚,把他踹的跪倒在地。
“你这个逆子,我盛纮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来!
你累父殴母,古今不肖之徒加起来,也未必有你今日之状!
来人,把这个孽子给我拖到院子里,打死算完!”
长枫被骂的脸色惨白,下意识便抓住一旁大娘子的裙角。
“不是……不是这样的!母亲救我啊!”
大娘子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他,嫌恶地抽出自己的裙摆,赔笑道:
“官人,你可不要听她们几个胡说,事情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盛纮根本不搭理大娘子,直接朝着屋外喊道:
“冬荣!你们都死了吗,一个个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现在盛家我已经做不了主了吗!”
冬荣知道主君动了真火,也只得带人进来先将长枫拉出去。
长枫见大娘子不理她,只得转而看向林噙霜。
“娘!娘你救救我!你难道真的忍心看到我被打死吗?”
林噙霜只是苦笑一声,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娘?我不过区区一个可以被随意打杀发卖的妾室,怎当得起你堂堂庶吉士的一声‘娘’。
你之前不还说,只有王家嫡女,才配做你的母亲吗?
我遭此奇耻大辱,早已经不想活了,但为了见纮郎你最后一面才苟活至今,如今心愿已了,总算可以无牵无挂的去了……”
林噙霜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与自嘲,虽有做戏的成分在,但也是真的心凉。
她曾是盛家最得宠的妾室,可再得宠,也终究是别人手中的一个玩意儿,随时可以被拿捏。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长枫的失望与痛心,同时也为自己所遭受的屈辱感到悲哀。
现在长枫经历的一切何尝不是她自己的映射,汲汲营营,无所不用其极,到最后也是一场空。
在这个道德沦丧的家族中,人人都是这么的丑陋与虚伪,却偏偏还端着一副比圣人还圣人的模样,自诩书香世家,清流门第。
其实何止盛家,这个世道,有谁不是如此?
也就是卫恕意这样的傻子,可以一厢情愿的守着她那些道德规矩,苦中作乐的活着。
可若是没有自己这豺狼护着,她这只绵羊,只怕早就吃的骨头都不剩。
所以她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
她唯一错的就是还不够聪明,还不够强大,还不够狠毒,还不够有足够的力量,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卫恕意看着林噙霜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因为差点被儿子打了打击过重才会想要自寻短见,当即抱住了她嘤嘤哭了起来。
“林姐姐,你不能做傻事啊,就算三公子伤透了你的心,你也该为三姑娘和四姑娘想一想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长枫还没来得及喊冤,便听盛纮冷哼一声。
“庶吉士?他也配。好让你死个明白。
官家这次将我扣在宫里,不为别的,为的就是你小子在外胡说八道,妄议立储和立后之事,才连累我被官家问责。
你妄议朝政,此乃大罪。官家仁慈,念你年轻不懂事,只是革去了你的功名,令你从今以后再不许参加科举。
不然真的追究起来,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在我面前喊冤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