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出发的黎明』
【道观的清晨弥散着山间的雾气，空伴坐在师傅的病榻前，反复磨药。突然之间，师傅坐了起来，紧紧抓住空的手臂，双眼直勾勾地向窗外望去。】
师傅：空！空！空！
空：（放下碾子）师傅，徒弟在。
师傅：空！空！空！
空：师傅，徒弟在。
师傅：（松开手）我不需要你照顾了。
空：（端药）师傅，药师说了……
师傅：不，（推开）我突然想明白了。
【空无言，将药碗放到一旁】
师傅：我明白了先师教我的一个道理。
空：什么道理？
师傅：空，都是一场空。
空：徒儿不明白。
师傅：空啊。诞生的，终将会灭亡；盛大的，终将会衰亡；热爱的，终究会丧失；产生的，终将会湮灭。周而复始，天道轮回，万象归一……忙来忙去，到最后不就是一场空吗？
空：徒儿不明白。
师傅：（指向窗外）空啊，你看到了什么？
空：（向外看）雾气。
师傅：哪里有什么？
空：只有雾气。
师傅：正午时候，哪里有什么？
空：什么都没有。
师傅：就是这样一回事，那高山，那市集，那一切一切，都是这样——什么都没有。
空：可是雾气是实实在在的事物……
师傅：此刻那里确实是雾，可只是因为你我想它是雾，它才成了雾。贫民可以立在那里，皇帝也可以立在那里，一切本都是空的，只是因为——你想……
空：（若有所思）我好像明白了。
师傅：一切都在我们脑子里，你所想与你所见，终究是一回事。（侧身，摆摆手）你去吧，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去到各处看看，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实在的东西，那是唯一值得珍视的，唯一……
【空背着背篓，缓缓扣上山门。沿着石阶下山，他远去在晨间的雾气中，消散在一片虚无之中。】
序幕完
第一幕——『皇帝的巧匠』
【夜半，长安城下，军营的篝火漫山遍野，包围了城池。一名青年男子背着竹筐走入大军营地。】
大臣：（跪拜）前日臣举荐的巧匠在营外等候。
将军：传他进来。
【大臣走出营帐，不久，一个青年男子走进来。】
将军：你就是能助寡人攻破长安城的那个巧匠？
男子：正是在下。
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大人唤我“空”便是了。
将军：空？你凭什么本事去攻破长安的墙？
男子：我只需要一把锤子，到那长安城下敲一敲（伸手笔画出捶打的样子）必然石破天惊，城墙震碎，大军行进，如入无人之境。
将军：（轻蔑的笑了笑）好！明日攻城，差三百甲士护你至城下。待你攻破城墙，大军即刻进发。届时奖赏金银，不可计数。
【男子拱手退下，大臣上】
将军：这倒是个无礼的小子，看见寡人竟不行大礼，呼万岁！
大臣：（膝行上前）大人，您……
将军：（挥手）去组织新来的三百农民军，安排一次佯攻。（冷笑）呵，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怎么出丑……另外，督促大军赶制云车，不要误了寡人登基大业。
大臣：（起身后退）嗻。
【翌日，长安城下阴云密布，守军严阵以待，三百农民军衣衫褴褛，死伤惨重。即将冲到城墙下时，农民军头领发现身后没有援兵，一时间进退两难。】
空：将军说了，大军很快就到，我们只要攻破那城墙……
头领：（举起盾牌抵挡弓箭）攻破那城墙？开什么玩笑！
空：我只要敲那城墙一下，便……
头领：（回头看了看倒下的兄弟们）去，你去吧！
【敌人的箭矢愈发密集，农民军接二连三地倒下。头领拉着空冒死往前冲，奋力将他推到城墙跟下。空举起铁锤向城墙砸去。】
空：倒！
【大地震动起来，城墙上的守军陷入混乱。】
守军：妖法，是妖法！
头领：这是怎么回事，你……
【空再一次抡起铁锤向城墙砸去。】
空：倒！
【大地震动地更加剧烈，不多时，长安坚固的城墙轰然倒塌，守军尽数被掩埋在废墟下。站立在远处的将军大吃一惊，连忙敦促大军进发。】
头领：你小子是什么人？
空：（又一次抡起铁锤向大地砸去）我叫空。
【空再次回头时，三百农民军只剩下他和头领两人。大军很快占领了长安城，将旧皇族赶尽杀绝。商贸繁荣的旧都如过眼云烟一般散去，留下哀鸿遍地。将军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帝，迫不及待地要发扬“王的仁政”，将包括空在内的开国功臣召集起来，逐一封赏】
头领：（下拜）陛下万岁！大兴仁义之军，伐无道之昏庸，为百姓造福！陛下之贤，堪比尧舜哇！
皇帝：（摆手，暗笑）爱卿谬赞。寡……朕便封你做禁军头目……头领，护卫王城。
头领：谢陛下，臣定当竭忠尽智，昼夜值守。
皇帝：（转向空）爱卿征伐有功，顺成天意灭亡旧城。朕甚爱之，不知爱卿所欲何物？
空：（拱手）陛下，此地的浮华于我而言过于空虚。我不要封地和厚禄，只愿您予我随船队出海的机会——我想去见见中原以外的世界。
皇帝：（招手）来人，记下来。
大臣：（膝行上前）记什么？
皇帝：（皱眉）你这……在下南洋的船队里添一个贵宾，就记做——皇恩浩荡，特遣天工巡游四海，施展瓷国神技。
大臣：（俯身速记）嗻。
【在一片盛大的宫廷乐声中，众人下场。空独自一人走出皇宫，走过破碎的城墙，远去在来时的原野。】
第一幕完
第二幕——『暴雨的海洋』
【船队漂浮在印度洋面上，万古的众神的领域。空身着绸衣，与他的翻译站在一起，面对蔚蓝的大海，讨论各地的风土人情，建筑艺术。】
翻译：空大人，我看瓷国人起名都非常考究，您的名字又有什么寓意呢？
空：（笑笑）不能说破，说破就没意义了。
翻译：那您给我取一个瓷名儿，这在波斯湾一带可流行。
空：（掏出行囊里的论语，随手翻开一页）我想想，（阖上眼想了一会）就叫你……衣沂。
翻译：（思索）衣沂，意义……
【桅杆上传话：航线前方有暴风雨，请各位贵宾回舱内休息，不要在甲板上逗留。于是二人移步，进入主舱的图书室。】
衣沂：（看见空手中的建筑画册）大人您对建筑感兴趣吗？
空：是也不是吧。高楼、城墙、宫殿什么的，我对建造没有兴趣，只是想探寻些实在的东西罢了。
衣沂：就是那种存在感巨大的东西是吗？那您一定不能错过我故乡的恢弘建筑！
空：（放下书本）说来听听。
衣沂：在我的故乡巴比伦王都，数千年以来一直在建造一座通天巨塔。您或许也有所耳闻。
空：（摇摇头）瓷国的宏伟我都看不完，此前并未了解过异国文化。（指了指刚才的书）只是刚刚从这上面读到过“巴比伦王的空中花园”。
衣沂：那是巴比伦王的皇家园林，建筑在都城北边的高地上。虽然也十分壮美，但最重要的，还是这座从创世至今一直在修筑的，集结列国合力的宏伟高塔！
空：哦？
衣沂：巴比伦的通天塔！
空：这塔当真存在？高耸入云，直达天际？
衣沂：确实，在百里之外都能够看见它宏伟的塔身。曾经还有一批瓷国的能工巧匠参与了工程——塔半腰的悬索城就是他们设计的。还有埃及的石料，印度的麻绳、珠宝，希腊的工程师……这塔可凝结了全人类对上帝的向往和追求啊！
空：如果是那里的话，一定可以发现实实在在的东西吧——我要去那里！我们该怎么走？
【衣沂起身，出去向舰长询问了航程情况。不久之后，衣沂带着一张海图回到图书室。】
衣沂：（在海图上笔画）我们从霍尔木兹海峡进入，在巴斯拉港上岸，顺着江流向上，抵达巴比伦王城，通天塔就在那里。
空：路程多远？
衣沂：我刚才询问舰长了，至多三天后抵达巴斯拉，舰队的这一支在波斯湾周边做三年生意。如果走江路顺利的话，大约一个月能到王都。
空：（望向舱外）我非要去看看不可。
衣沂：（随着空向外看）真是大暴雨呢，印度洋独有的风景，像是佛教里讲的什么梵天轮回，还有犹太教的灭世洪灾。好像世界都要毁灭清零一样，回到一无所有的原点。
空：（若有所思）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印度洋的豪雨铺天盖地地降下来，那就是虚无的最高境界吧，毁灭一切的伟力。空呆立在窗前看着无尽喧嚣的大雨，他知道那里是无尽的虚无，但依旧发自内心的感到畏惧，一动也不敢动。】
第二幕完
第三幕——『传说之塔』
【空一行人在水面上漂泊了一个多月，见识了阿拉伯各地的风土人情。场景周转，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地平线上奇迹般耸立的高塔。空坐在船头，一面瞻仰着那高塔，一面不断打听与它有关的故事传说。】
衣沂：没有人知道通天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的，或许它的地基在上古时代就存在了吧。等到有历史记录的时候，它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地标性建筑了。
空：用的什么材料？
衣沂：普天之下一切坚实之物，埃及的巨石是第一回廊的主体。后来从瓷国把烧砖技艺引进，从第五十层开始就基本采用砖造了。
空：可是烧砖耗费巨大，瓷国兴建长安城时，伐空了三十座大山。
衣沂：古巴比伦的吉尔伽美什王对此早有预见。他在位期间大面积造林，实行即伐即造，千百年来未曾破坏原生林地。
空：这实在是伟大壮举！不过那塔足够坚实吗？
衣沂：瓷国有个典故，“杞人忧天”，如果那位杞人看见这通天塔，一定会很安心吧。支撑天地的巨柱，好像神话传说里……
空：据我所知，砖瓦构造的高塔，最高不能超越十五层，我担心它自身难承其重，日久崩塌。
衣沂：大可不必担心。首先这塔的地基足够庞大稳固——面积堪比城池，承重部分全部用金属熔铸！
空：像王都的城墙一样？
衣沂：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二，希腊的工程师精通建筑理论，据他们留下的设计图和测算，在脆弱处加装防护，通天塔主体最高可以建造七百层。通天塔下连大地，上通天堂，将打开人与天对话的桥梁！
空：哦……（望着远方的高塔）大概建多高了？
衣沂：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大约有六百多层吧。
空：顶端都已经深入云层了！
衣沂：还有一个传说。
空：请讲。
衣沂：据说通天塔的建造就快到顶了。十年前在塔顶释放探空球时，升到一百米左右距离就触顶了。
空：触顶？
衣沂：是的，无论如何都升不上去。有人说，那就是上帝的地窖，珍藏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宝藏！
空：那就是天顶？
衣沂：或许吧，不过通天塔的建造进程非常缓慢，一百米的功夫，一百年也未必能完成。
空：为何？
衣沂：塔身巨大，每一层都螺旋上升，每一层都相当于修筑一座城池。加之原料运送，人员周转，高塔上下往返一次都需要三个月！
空：为什么不精简工程，先建造小塔，去摸一摸那天顶？
衣沂：（低头思索）好像有道理……不愧是瓷国的巧匠啊！
空：听起来确实雄伟壮丽，可是不亲手摸一摸，终究是觉得空泛。
【正说话间，码头的喧嚣传入耳中。那万丈的高塔已然近在眼前，目无旁人地填充了天地之间的一切。衣沂虔诚地拜了拜，引领着空面见巴比伦王，请求登塔。】
第四幕——『意义之塔』
【穿过都城繁华的商道，走过天南地北的奇艺商品。空与衣沂走进巴比伦王的宫殿，请求登上塔顶。与此同时，听说瓷国皇帝的巧匠前来，巴比伦王大设筵席，正要委托他办一件大事。】
王：（经衣沂翻译）热烈欢迎远道而来的宾客，瓷国的能工巧匠。
空：（经衣沂翻译）谢大王，（拱手）我来此瞻仰巴比伦的通天塔，向大王请求许可。
王：可！不过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向您请教。
空：什么事？
王：是关于通天塔建造遇到的困难。
空：请大王恕罪，我对建造的事务并不精通。我只有破坏看似不可击垮的东西的本领。
王：（大喜）要的就是这样！
空：哦？
王：通天塔的建造已经触顶。可面对那层隔绝天地的屏障时，工匠们犯了难，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打破。天堂近在咫尺，却无法抵达！
空：让我试一试吧，去看看它到底是不是实在的事物。
【巴比伦王大喜过望，宴饮过后，立即组织登塔的队伍，让各国嘉宾都前往，见证这一历史时刻。整个王都万人空巷，人们都迫不及待地张望着天空中的奇迹。空等人没有随大队伍慢慢走，而是立即动身，随着当日下午的运砖车队登塔。】
车夫：你好（走到空面前），你就是那个瓷国的巧匠？
空：（诧异地）你是瓷国人！
车夫：是的，我原本是商人，在波斯湾赔了本。几经周转，最后在这里成家立业。
空：你去过塔顶吗？那里什么模样？
车夫：我没去过，物资的运送是分段的，一般二十层一段。我的工作是把砖块运送到第五十层。
空：你最高去过哪？
车夫：我们一家曾去过悬索城——那里还有好多瓷国人，他们甚至可以在那里种地。如果你想吃地道的瓷国菜，一定要去悬索城东区。
空：居然还有这种事！
车夫：在这通天的高塔里，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登到高处你就会发现，下面的一切都像云烟一样虚幻，唯有意志才是真实的。
空：意志？
车夫：这套话是两年前一位希腊哲人说的，大概就是……世界上本来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直到主有了意识，世界才有了物质。（思索了一会儿）这塔便是人们对天空追求的产物，那悬索城就是人们对故乡，对生存意志的产物……毕竟每个人都是凭着意志活着吗？我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空：我的师傅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说一切都是“空”，让我出来寻找“实在”的东西。
车夫：（笑了笑）或许吧，我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懂。不过，如果说“实在”的话，就是指“有意义”吧。对我来说，像现在这样工作，生活，每天都在忙碌着，幸福着，就很有意义了。
【车轮经年累月地碾压石板，在螺旋向上的大道上磨出两条深深的凹槽。车队向上前进，大地逐渐在脚下变得模糊。天色渐暗，夕晖通过缝隙照在空的脸上。他看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广袤的人工林地和集群的砖窑场，无限壮美的景色尽收眼底。他知道，这些东西像雾气一样虚幻缥缈，可还是被震撼到，心绪为之高涨。】
衣沂：大人，河港口上的航船变成密密麻麻的小点了。
空：是啊，我还从来没有上过这么高的楼层呢。
车夫：这才第五十层，再往上更壮观！
衣沂：车队不再向上了吗？
车夫：不了，（指着前面的空车队）你们随他们向上，一级一级轮换。
【空向车夫拱手称谢。告别之后，空一行人继续前行，沿着螺旋向上的“意义之塔”，不断远离虚无的大地，不断接近坚实的天穹。】
第四幕完
第五幕——『终焉之塔』
【塔顶的世界，好像空之境界。下面的大地完全隐没在一片雾蒙蒙中，好像什么都没有。头顶的天穹是那般真实的湛蓝色磐石，触手可及。通天塔顶部平台中央搭建了五六座十米左右的高台，各国的匠人正聚起来商谈如何击破那磐石。人群之中，有埃及的石匠，拜占庭的教堂建筑师，示拿地的铁匠……甚至还有北地的破冰工人。看到空来到，他们纷纷围拢上来，看看这位瓷国的巧匠有什么奇特的方法。】
埃及人：水磨法行不通，（举起一壶水）就连母亲河源头的活水都无法割裂这上神的磐石。
拜占庭人：我已经跪拜了三十个昼夜了！快了，快了！我听到了我主的呼唤！（倒地不起）
北地人：火攻法和热法对这玩意儿没有半点作用。我真不理解为什么这东西长成冰的样子却没有半点冰的属性——难道是传说中的原始冰？
示拿人：（拎着一根尖头铁棒）最锋利的凿子也无法在这磐石上留下半点划痕，这是不可摧毁的天之屏障——天使的心之壁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空爬上高台触摸天顶。坚实的触感从指尖传达，他试着敲了敲，就好像在敲蛋壳一样——无比坚实的蛋壳。】
空：（站在高台上大声喊）给我一把锤子。
示拿人：什么样的锤子。
空：随便什么锤子，铁锤。
【巴比伦王和列宾的车队此时抵达塔顶平台，地表的浮华与喧嚷一瞬间涌上来。众人仰望着高台上的空，祈祷着天国通路的打开。】
王：哦！瓷国的巧匠，上帝之子！快快展现你的神技，把天国的珍宝呈递在你我面前！
埃及人：哦，他打不开的，绝对打不开的。
拜占庭人：哦，上帝，我请求您宽恕我的罪，宽恕罪孽深重的我……
北地人：据说冰霜巨人就是用蛮力开采原始冰的，难道……
示拿人：我的铁锤不会碎掉吗？
【空高举铁锤，奋力砸向天顶。】
空：（大喊）真！
【天顶纹丝不动，空抡起铁锤，狠狠地砸过去。】
众人：加把劲啊！
【奇迹般的，天顶裂开了一条细缝，空的内心感到一阵失望。他再一次触摸那蛋壳般的天顶，指尖感受到潮湿的水汽。】
王：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空没有答话，又一次抡起铁锤。缝隙变得更大，并渗出断断续续的水滴。】
埃及人：是上神的美酒！（接下水滴舔舐）啊，我已然醉烂！竟品不出丝毫滋味。我的嘴已经麻木！竟觉知出咸咸的麻木。
众人：就快了！就快了！
【空振作精神，接连猛击了天穹三次。只觉得天空振动，大地摇晃，崩裂垮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缝隙不间断地扩张，越来越大；水流不间断地留下来，越来越快。】
众人：（涌上去饮水）是上帝的酒窖！是上帝的食品柜！是上帝的褒奖！
王：不对，（品滋味）这是苦酒！
示拿人：是上帝的劝慰，使我们不要大喜过望……
北地人：呸！（咂嘴）这分明就是海水！你们凿穿了神话的储水室！
拜占庭人：完蛋了！这是上帝的惩罚！（疯癫）啊……上帝，我慈爱的父，我严厉的父，快差遣您温柔的天使来，快派诺亚那方舟来，救赎您虔诚的信徒，救我脱离这末世！
埃及人：母亲河的水带走了我的亲人，如今这上神的水也要带走我，送我去安乐乡……
【水流越来越大，众人四散奔逃，眨眼间只留下衣沂和站在高台上的空。】
衣沂：空大人，快下来啊！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空：（双手高举，抚摸崩碎的天穹）我不走，没有必要走。
衣沂：危险啊，大人，性命要紧！
空：（大笑）空，都是一场空！空哇！
【站在高台向下望，雾气，高塔，杂物，水流……一切都氤氲在水汽之中，显得虚无缥缈。向上的天顶已然崩塌，空呆呆地凝望着那道逐渐变大的缝隙，一直到衣沂离开都没有动。脚踩着末世的终焉，空固执地探寻实在的东西。】
终幕——『一场空』
【空看见缝隙扩展到半人大小，心中萌发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深吸了一口气，顶着奔流向下的水流，钻进那“天国的缝隙”。全身埋进水中，世界骤然变化。在深水之底，高天之上，是空的世界。】
空：什么都没有，到最后也是，什么都没有。太令人失望了，世间的一切都如此空虚。不过……
【空的脑海里好像要反应出些思想的产物，但深水压迫他的胸肺，呼吸受阻，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出来。】
空：（无声挣扎）救命，啊……
【空在深水中挣扎，逆着浊流向上游。倏忽间，他看见光亮，还有随光亮摇摆的影子。】
空：（拼命地游）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当空探出水面，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无尽辽阔的海面和一艘小渔船。空的出现把渔夫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他从海里救起。】
渔夫：who are you？why you……
【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试着询问这里是哪儿。但渔夫什么也不理解，给他提供了一些保暖的衣物后，就转身离开。】
空：我到底……
【片刻迟疑间，他看见远处地平线上突兀出一根巨柱——是通天塔！空瘫坐在渔船的角落上，思量着发生的一切。】
空：我看见一片雾气，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从始至终，循环往复，万象归一……然而，我却不全然是虚无，我在虚无里挣扎，我便就不是这虚无的一部分了吧。（回头望着逐渐下落的太阳）我看见繁华街市，我看见壮美山川，我看见列国的伟业……一点一滴都是有意义的，人的创造。
【海面下生出漩涡，远地的高塔轰然倒塌。】
空：从创造到毁灭，终究是虚无的循环。只是，我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创造而又毁灭的价值，却又是意义的循环。（站起身来）我好像知道什么是实在的东西了。一切本都是空的，只是因为我们在想，所以才成了有；只是因为我们在做，所以才有了意义。
【空走到渔夫身边，帮着他拉网，试着学习他们的语言。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们要归港，回归各自的生活。空不会再一次消失在远方，他即是他本身，他所寻找的“实在”。】
那地的哲人说：
the flood will drown everything， and life will be born.
【空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