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柯的箱包。
秦关对这个品牌已经是刻骨铭心。
当然,这都是拜戚敏所赐——那个女人去出差带的,正是汉柯的行李箱,在湖边别墅,她诈死那次,秦关也正是用她带去的那只汉柯行李箱把她装了进去。
汉柯,是戚敏最喜欢的品牌,短程出差她用汉柯迷你款,出远门则用汉柯超大款,就连去健身房,她都要背汉柯运动包——在事务所,秦关常能听到戚敏跟人聊起这个牌子。
她使用的汉柯行李箱,其中有两个还是秦关买单的。
这个虚荣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凡是需要见人的物件,都一定要用大牌,昂贵的大牌。
汉柯的箱包,价格可不低。
但徐如意从来没有买过这个牌子——不是因为价格,而是因为,汉柯压根就不是徐如意的风格。
汉柯外形硬朗,颜色鲜亮抢眼,高调张扬,而徐如意一贯喜欢颜色柔和的,低调的,造型偏复古的。
秦关还记得,有次陪徐如意逛街,逛到过汉柯的专卖店,秦关随口问她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这种箱包,她直摇头:“这个牌子真的太显眼了太烧包了,恨不得把‘我很贵’贴在脸上,太low了,我反正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然而,此刻,在岳父家书房的垃圾桶里,却躺着一个汉柯箱包的标签。
崭新的标签。
谁买的箱子?
岳父岳母都已经过世,这地方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还能有谁买?
徐如意。
只有徐如意。
秦关心中一颤,他猛地冲出书房,拉开每个房间的窗帘,所有的屋子全扫了一遍——没有,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汉柯箱包。
岳父母过世了,这里也不需要添置新的箱包。
他观澜庭的房子里,当然也没有汉柯箱子。
因为他刚刚在那个家翻找过,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徐如意拿汉柯箱子回家,因为她不喜欢!
事实上,这最近的一个月里,他在观澜庭的家看到汉柯的箱子,只有一次——
就是他在湖边别墅解决了戚敏之后,回家不到一周的时间。
秦关永远都记得那天,戚敏正式开始敲诈的那天——他下班回到家,有人送了一个快递上门,他打开后,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一个黑色的汉柯行李箱。
跟他在湖边别墅酒店里,用来装戚敏、将戚敏“淹死”在湖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当时,他认定是有人发现了他抛尸的事,以此来敲诈勒索他——因为,就在当天,他同时也收到了曾德美派人送来的索要三十万的勒索信。
就是那个腰间套着橘色小包的小伙子——他进小区的时候几乎和那男孩擦肩而过。
勒索信和汉柯箱子,是同一天送到他家的。
所以,秦关一直都认定,理所当然地认定,固执地从来没有动摇过地认定——那个箱子,是戚敏让人送到他家的。
试想,他刚用那个箱子沉了情人,突然看到箱子出现在门口,该是多么惊慌,害怕?
什么条件还敢不答应?
原来,他猜错了,一直都错了。
那个箱子,根本就不是戚敏送去的。
秦关手里抓着那一小叠硬邦邦的标签,四周窗户紧闭,不曾有一股杂音搅扰,也不曾有一丝冷风侵入,但,他的心却在一寸寸发凉。
此前心头坚固的某个东西正在坍塌。
他的猜测,他对这整件事的推理,或许从一开始,根基都是错的。
送到观澜庭门口的那个箱子,当时冯姨还很奇怪地问起的箱子,根本不是戚敏送去的。
他曾抓到跟“曾德美”一伙的那个小男孩,他还记得,当他质问那个男孩,为什么要把箱子送到他家门口的时候,那男孩一脸的茫然:“什么行李箱?”
他当时以为那是对方怂包,傻x,不敢认!
还有,他在公园后面的山上,用同样的问题质问戚敏的时候,戚敏也是反问:“什么行李箱?”
他也以为,戚敏那是敢做不敢认!是糊弄他!把他当傻子耍!
秦关艰难地咽口唾沫,双手深深地插进发丛——是冷汗还是屋子里太热,他的额头冰凉,他的头发却烫手般炽热。
他错了。
他一直错怪戚敏了——戚敏和“曾德美”让人给他敲诈信是真,戚敏想坑他害他是真,但是,戚敏没有给他送过行李箱。
那分明,是徐如意让人送到家门口的。
徐如意干的。
秦关大口喘着气,眼睛盯着放在桌上的汉柯标签——徐如意买下一模一样的行李箱,包装好,藏在岳父的房子里,然后,让人以快递的名义送到了自己家门口。
是她。
她为什么这么做?
显然,她是用这个来吓唬秦关的。
秦关一屁股跌坐在书房红木椅上,椅子很硬,像一根木棍,结结实实地戳在了他的心上。
徐如意清楚这个行李箱的模样,还不足为奇——出差那天早上,戚敏就带着这个大行李箱来到他家,等着坐他的车,一起去机场的,出门时,徐如意还曾伸手要帮戚敏提,还顺嘴虚伪地夸了这个箱子真好看呀。
不对,不对,不对。
秦关站起身,巨大的惊惶如同石头压在他的胸口,让他透不过气来。
徐如意是怎么知道用这个箱子来吓唬他的?
显然,徐如意知道那件事……
必须知道那整件事才能使用这招,不是吗?
秦关握着拳头,难以置信地焦灼地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
他错了,他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一切的事由,都从那个送上门的行李箱开始的。
他一开始就认定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戚敏。
事实上,早在秦关出差回家的那个时候,对,早在那个时候,徐如意一定就已经知道在湖边别墅发生的一切了——否则,她怎么会明白,用一个一模一样的行李箱,就可以吓到他秦关?
她必然是知道他在湖边别墅和戚敏私会,知道他把戚敏的“尸体”藏在了行李箱里,甚至知道他把那个行李箱沉到了湖底。
那么,她也必须知道,他在别墅的床上“勒”死了戚敏。
这才是真相。
窗外,阳光刺眼地铺进来,盛夏,没开空调的屋内沉闷异常,但,秦关仍然明显地感觉到,一根根游丝一般冰凉的惧意,仿佛一条条细蛇,从他的裤管,从他的袖口,从他身上那件大牌的衬衣的每一个纤维的空隙中,爬满了他的全身。
她怎么会知道?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