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
水面上冒起一层淡淡的烟雾，将后院笼罩在一层冰寒天地之中。
这个时节，水冷得吓人。
韩厉将手从水中抽了出来，往嘴里吹了一口热气，那麻木的双手似才恢复了一些感觉。
回头看了一下。
还有十多套衣物堆在木盆中没有清洗，于是不得不继续继续埋头苦干，将手深入那冰冷的池水中继续揉搓起来。
作为莫家的家奴，洗衣几乎是每天必须的任务，若是完不成，饭点的饭能不能吃到嘴里都是一个问题。
寒冬的池水冰冷，韩厉花费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将衣物全洗了一遍。
预感到花费了时间似乎有些多了，他有些匆忙地起身去晾晒衣物，忽地，脚下一滑，噗通一下落到了池子里。
冰冷的水瞬间往衣物里面灌。
韩厉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都似僵硬住了一般，但很快，求生的本能就让他缓过神来，奋力地挣扎。
冰凉的池水让他有些慌乱。
也不知道哪里是岸边，哪里不是。
想要张嘴求救，这时，却感觉手头上抓到了什么，带着一丝的温热，心中顿时安定下来，这一下，也分辨出了岸边的位置，脚下猛地一蹬，一只手就抓住了岸边的一块凸起的石头，爬了上去。
好险！
若不是那道温热，我或许真的没命了。
韩厉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随即似察觉到了什么，往左手上一看，却发现上面挂了一个有些陈旧的葫芦。
上面还染了一些血迹，却是刚才自己抓着石头爬上岸的时候被刮伤的。
葫芦看着不错，韩厉正缺一个喝水的器具，这葫芦看着不像是什么值钱东西，刚好用来装水。
“糟糕，时间快到了！”
韩厉心中回过神来，抱着装了衣物的木盆往侧院跑。
“晚了半刻钟，扣两文例钱！”
侧院，一名穿着家奴服饰的，眉眼细长的家奴背着手说道。
韩厉低着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没有作声。
他来到莫家已经有大半年时间，知道跟张福争辩只会遭来更严重的后果。
“说话！”
“是是，谢谢张哥。”
韩厉得到允许，这才开口赔笑。
“看你浑身湿漉漉的，不会是落水里去了吧？做事那么毛躁，以后还怎么替东家做事！罚一文例钱！”张福骂道。
韩厉苦着脸，抱着木盆到架子上晾晒衣物，做完了才跑回去屋内换下湿漉漉的衣物。
还没换完，就听到张福的叫骂声。
东边院子需要清理，韩厉一边穿戴衣物，一边跑了过去。
好在，作为莫家的家奴，基本的衣食住行保障还是勉强达到标准的。
一阵忙活，一直到夜色开始降临，韩厉才跟着几个和他一样的家奴到后厨那里拿了几块有些冷硬的馒头啃了起来。
底层家奴，餐点不定时，有时候是一天三顿，有时候是一天两顿，吃的时间也不稳定，要看什么时候干完活。
忙活了一天，韩厉早就饥肠辘辘，三下五除二地将馒头吞了下去，差点将他给噎着了。
借着屋檐下的灯光，看向别处，寥寥几名家奴坐在桌子边上，嘴里吃着馒头，桌上还放了几个小菜碟子。
猪肉渣、脆皮花生、还有猪耳朵。
韩厉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这些好东西，他们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吃到一次，而张福他们几乎每天都有。
韩厉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坚毅。
他也想成为中等家奴，这样的话，自己的例钱会更多，生活也会更好。
中等家奴、上等家奴。
这是莫家所有底层家奴都期盼的事。
韩厉也不例外。
因为，那是他们唯一知道的上升渠道。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睡觉的地方。
屋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脚臭味，此刻大通铺已经躺着好几个人，都是和他一道的底层家奴。
狭窄的屋子内，只有一张超大的木板床，刚好容得下七八个人睡觉。
除了这个，没有其他东西。
韩厉没有在意空气中的脚臭味和汗臭味，脱了衣物，本想休息一下，但看了一眼手上挂着的葫芦，索性转身出去，在水缸里往葫芦装水。
打算明天吃饭的时候带过去，吃馒头的时候配着水喝，免得自己被噎着。
一股浓浓的困意袭来。
这个时间点，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候，白天干了太多活，又发生了落入水中的惊险之事，身心疲倦，困意自然来得早一些。
片刻后，他一个恍惚，惊醒过来，拿起水缸中的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
“今天的水挺甜的。”
韩厉暗道。
水缸的水他们经常饮用，所以也能分辨出来。
只不过，迷迷糊糊的韩厉没有多想，认为是正常现象，回去躺下睡了，丝毫没有发现，他装水的水缸里，原本满满的一水缸的水，已经见底。
翌日。
一大早，韩厉就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哪个天杀的把水给倒光了！”
“是不是水缸没满上啊？”
“不可能！我昨天吃晚饭前分明给满上了的。”
韩厉翻身起床，感觉浑身充满干劲。
真的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
韩厉心中欢喜，这么多年过来，他只有刚进莫家的前一个月时间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差了，第二天起来都是满身疲惫。
拿出洗漱的东西出了大通铺，一眼便看到一个比较壮实的家奴在那与人争辩。
马喽骨架比寻常人要大一些，但长着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人显得精明，因为当家奴的时间长，平日里自然是没少欺负韩厉这个新人。
看到马喽急得脸色涨红的模样，韩厉心中莫名有些舒服，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担心被马喽嫉恨上。
韩厉是子承父业，父亲很早就是莫家的家奴，而到了他这里，也是要继承父亲与莫家的卖身契。
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导他一些关于莫家家奴需要注意的事情，其中就有应对这种事的经验。
多看多听少说话。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物。
没人理会马喽，最后马喽只能自己吞下苦果，张福克扣了他两文的例钱，并且让他承包了接下来半个月打水的事宜。
看着马喽面红耳赤的脸色，知道他一些性格的韩厉内心也有些怀疑起来。
“马喽不像是敢顶撞张福的人，这次那么勇敢，难道说真的不是他？”
“别让我知道是谁做的？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张福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
韩厉顿时低下头，不敢再多想。
他昨晚只是灌了一葫芦的水而已，怎么可能让一水缸的水都不见？
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