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占极很快挂掉通话,顺手便将电话丢回茶几。
屋内,一时,万籁无声。
霍占极未说一语,连句质问都没有,他旁若无人的点动屏幕,俊朗的侧脸透在灯光下,魅惑无比。
越是这样安静,楚暮心底越是惴惴不安。
之前季明佑来电时,顾及庞拓在场,她讲话模棱两可,不敢透露跟季明佑的关系分毫,现在倒好,她直接在霍占极面前指名道姓,什么都败露了。
凝息片刻,楚暮索性破罐破摔,她一鼓作气走到沙发跟前,直到膝盖触碰到桌沿,方身姿高挑的站在灯光底下,一言不发面朝男人方向。
霍占极缓缓抬眸,就见她无措地咬唇,两手紧扣胸前盲杖,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男人好看的薄唇挑出一抹浅笑,勾在嘴角的弧度迷醉人眼,“这是想通了,要来搞定我?”
“你别误会。”楚暮低下眼睑,怅然的神色尽力掩入潭底,她权衡再三,声线喑哑道:“我楚家……以前同季家,是有些生意往来的,我爸破产之后,欠了季明佑很多钱。这三年来,他一直让程胜到处追我债,这次,如果我能从你手里救出程胜,季明佑承诺……给我巨额免息。”
顿了顿,她音量陡地拔高,赶紧解释道:“不过你放心,我没答应他,也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霍占极倾身拿起桌上的烟盒,楚暮耳畔传来男人摊着掌心在轻敲烟盒的细微声响,她忙不迭弯下腰,右手慌慌张张到桌面一通乱摸,果然摸到被扔在烟灰缸旁的一枚铂金打火机。
楚暮将火点燃,半跪着稍微递近他些。
霍占极咬着烟杆,齿间微动,烟尾一点点上翘,男人低斜着眸色睥她,居高临下,压迫意味十足。
半晌,楚暮才听见霍占极轻笑一声,语调磁性戏谑,永远叫人听不出喜怒,“宝贝,远了。”
楚暮忽略掉他那句玩味的称呼,忙又乖乖上前一步。
冰蓝的火光凑近,男人完美立体的五官被悉数照亮,他面色明明沉着,眼里的阴黑却是深不见底。
霍占极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近在眼前的女人,香烟凑进火里,眼神仍是半分不带挪开。
楚暮鼻翼很快闻到一股烟味,她放下打火机,小心道:“霍爷,我知道季明佑现在是霍家的准姑爷,可我发誓,真的不会让你有丝毫为难。”
庞拓不止一次提醒过她,别给他家主子招些吃力不讨好的麻烦,那意思楚暮不是听不出来,一旦太过越界,霍太太这位子,随时可以换个背景更简单的女人来坐。
若她成了一颗弃子,就什么都完了,“不是以霍太太身份招惹的祸端,我保证全都自己想办法解决,行吗?”
她微仰着小脸儿,眼神透着如履薄冰的希冀,原本半跪的左腿也压下去,完全跪到男人跟前。
曾经的一身傲骨,终是为了能苟全一条性命,不得不自折羽翼。
霍占极优雅地叠着掩在浴袍下的长腿,男人左手慵懒撑起下颌,侧着隐隐含笑的凤目看她,“你想怎么解决?”
“至少,我还在你身边,他总归是不敢那么明目张胆来吧?”楚暮抱的就是这个侥幸,季明佑若真不忌惮霍占极,就不会还要多此一举通过她来救出程胜。
霍占极闻言,竟是意味不明勾了勾唇瓣,男人以夹烟的右手,很温柔的抚过楚暮散在额前的刘海,缓缓帮她别到耳后,“你听过,借刀杀人么?”
他微凉的指腹,贴着她娇嫩的皮肤,划过之处,楚暮一阵遏制不住的颤栗,“什,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昂贵的雕花实木门外,忽地传来佣人的敲门声,“霍爷,四小姐来了,人现在就在东苑外,说是专程来找大少奶奶的。”
楚暮眼角睇去,恍然大悟。
她同霍云裳并无任何交集,这么晚了,不是为季明佑,她何至于匆忙到此?
霍占极见楚暮面上血色近乎褪尽,男人悠悠吸了口香烟,嘴里散出烟雾道:“去会会吧,不然,你不会知道自己要怎么死。”
楚暮张了张微颤的红唇,终是将嘴里的话全咽回去,“是。”
季明佑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楚暮一早就知道。
那些所有侥幸心理,无非是逃避现实的方法。
楼下,霍云裳已被请进大厅,这会儿正好整以暇坐在一张单人木椅上。
楚暮摸着扶梯下楼时,步伐还算自若,在老宅住的这段日子,大概的家具摆设,她已然熟透。
“占嫂。”霍云裳声音传来,不冷不热,她纹丝不动坐在位置上,连个起身迎接的意思都没有。
楚暮走到她身旁,微微一笑,“云裳,我差点就和你占哥睡下了,没想到都这个时间点了,你还能来找我。”
她故意搬出霍占极,先给霍云裳打一针强心剂,“云裳,你这么着急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么?”
“占哥在家?”
“是啊,你要找他吗?”
霍云裳听后,眉粉描绣的娥眉不由轻皱,片刻功夫,便扬起头,目视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开门见山道:“你跟佑哥,到底什么关系?”
“谁?”楚暮侧过耳朵,澄澈的双目水波不惊。
霍云裳朱唇冷勾,“季明佑,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楚暮微笑挂在嘴边,面上强装淡然,霍占极说的对,季明佑要整她,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霍云裳便会是他手里的一把刀。
楚暮同霍家这位四小姐虽极少接触,不知为何就是有种感觉,霍云裳,绝不会是一个好对付的女人。
“哦。”她淡声应道:“原来你是说季先生。”
霍云裳眯着美眸,见她还不肯说实话,握着拳头猛站起身,女人眼里的尖锐逐渐汇聚,她踩在椅榻上的脚缓慢走下来,逼近到楚暮跟前。
霍云裳气势凌人,由上至下把近在咫尺的女人打量个遍,仔细到楚暮五官每一处,越看越觉狐媚。
这不就是一张很会勾男人魂的脸吗?
她一句话没说,绕着楚暮走了一圈,当来到斜侧时,霍云裳眼角余光不期然晃到楼梯转角。
霍占极不知何时已换了一身纯黑居家服,男人双手插着裤兜,长身挺拔玉立,他居高睥睨,只是那样淡泊的一记冷眼,霍云裳便敛了情绪,重新坐回椅子上去,“占嫂,干嘛那么客气一直站着?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