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启麟不敢忤逆母亲,暗暗攥紧了拳头,握着酒杯的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酒杯轻碰,双方各退一步,总算是将这一遭在桌面上揭了过去。
既然老夫人想着息事宁人,沈月蓉也顺着话头道:“允泽久不在府内,按规矩发下的月例和吃穿用物我都记在账上,回头就让人给你送去。若是还有什么缺的,说出来,我再给你添上。”
“倒是没什么缺的,不过数日我便要启程去兖州,劳伯娘费心。”
“还要去兖州!?”乔漪清低呼一声。她倒不似大房那头同康允泽有天大的矛盾,只当前些年怒闯谢府是少年人无知鲁莽惹出的祸事。原还想着康允泽读书出头,能辅佐允和成个左膀右臂,经那事之后她便歇了心思,可对康允泽倒也无甚成见。
兖州凶险,自家老爷在朝堂之上日日都能听到西边来的战报,损伤的兵士不计其数。
好容易回京,竟还想着回去?
康启麟轻嗤一声,心道,得了圣上赞一句有功之臣,他可不想着回去。也不知那凶恶非常的西狄人怎就这般无用,竟还杀不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老夫人心中也不愿意康允泽再赴兖州,这样以下犯上的小子合该在身边好好调教,可人家保家卫国端的是名正言顺,他们焉能出言阻止?
“我康家公侯之门,积善之家,允泽上阵杀敌也是积福的事。”老夫人看向康允泽,问道,“既是要走,可有什么要带的?”
康允泽正要摇头,眼角却瞥见坐在一边贪杯的康允知。
康允泽话锋一转,开口便道:“允泽确有一事要求。”
他放了酒杯,继续说道:“允泽不常留府中,主子不在,下人难免吃苦受罪。允泽想求院里的三个丫头的当契,待她们年岁大了就放出府去,算是奖赏她们做事尽心。”
国公府里小主子们身边的下人除了统一配置的,再便是夫人们做主赏的。等少爷小姐们长到一定年纪,会管家了,下人们的卖身契也就由他们自己亲自管着。
从前康幼璇还在时,丹仙和碧仙的契书就是她自己收着。故而康允泽提出这么个要求来,也算不得过分。
老夫人为拉拢康允泽,这点小事当然不会拒绝,听完就开口应了:“都是小事,月蓉且将这事记下,明日就把当契送过去。”
在老夫人看来事小,康允知却是整个人愣在原地,拿着酒杯的手微晃,洒了半杯酒水也不知。
怎么就把丫头们的卖身契给要了!
他原本听着康允泽马上就走,还暗自窃喜。
康允泽在时,要得了他院里的丫头还得费一番功夫。人一离开,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只是还没欢喜片刻,就听见康允泽要走了丫头们的卖身契,还说要放出府去!美人还没到手,总不能叫她跑了。
康允知回过神来,张口叫道:“四弟...”
一个晚上康允知窝在自己身边都不发一言,这会儿突然出声,沈月蓉就知不好,定是为了观云居的那个丫头。
沈月蓉赶紧扯住了康允知的衣袖,急急道:“是,明日一早媳妇就差人送去。”
说着她又就手拍了一下康允知的手背:“平日里说得规矩都忘了,还当是孩子呢,光顾着自己吃菜,也不知给祖母敬一杯。”
沈月蓉眼色如刀,康允知哪里还看不出那是对自己的警告,方才冲动之下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心里哪还不知,母亲答应得如此利落,自己一番心思恐是落了空了。
再想到那丫头乌发蝉鬓拥出一张绝美的面庞,自己不能一亲芳泽,心中酸苦难当。
他木偶般地举杯朝着祖母敬了一杯,嘴里都不知说了什么祝词,一饮而尽之后,又斟满酒杯。
康允知虽爱酒,但酒量却不见得多好。
几杯下肚之后,捏着筷子的手已经不稳,伸向那碟清炒花蛤,一颗花蛤从他筷子里掉了几次,最后嘟噜噜地滚到了康启麟面前。
康启麟一晚上心中愤懑,这会儿瞧见不成器的儿子竟酒醉至此,骂不了康允泽,还骂不了你!
康启麟扔了筷子,在桌上拍了一掌:“竖子无状,你这副德行哪有一点国公府少爷的样子!”
醉眼惺忪的康允泽被这突然地一下拍得胸口一跳,酒醒了大半。他瑟缩着脖子,垂了头不敢言语,又觉得委屈。
美人都没了,还不让他借酒消愁么!
更何况今晚他本就不想来玉照堂,是被硬拖来的,惹得场面不快的又不是自己,父亲不敢对四弟大小声,倒是把火都发到了自己身上!
康启麟骂了一句尤嫌不够,想到康允泽断了只手都能在军队里混出个营长。自己的儿子请了多少大儒名师,学问上不长进,镇日里还花天酒地!
他只顾出气,老夫人同沈月蓉却是怜惜孩子。
“行了,喝多了便下去醒醒酒,左不过是家里人吃饭,哪就这么严重了。”
老夫人发了话,沈月蓉立刻朝康允知身后的书砚使了个眼色,将人带了下去。
书砚搀着康允知出了玉照堂,冷风一吹,那剩下的五六分醉意又消了不少。
“少爷,咱们回去吧?”
康允知离了康启麟的视线,气焰陡然嚣张起来,他抡臂挥开书砚,骂骂咧咧道:“回什么回,去观云居!”
他一时气盛,往观云居的路上脑子清明后又生出悔意,要是父亲知道了,又不知要怎么罚他。
只是话都出口了,再改了主意倒让书砚看他的笑话。
康允知停了脚步,靠着小径旁边的山石,揉了揉额角:“走得累了,去,给爷泡壶茶来。”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园子,突然要喝茶,也不知道大少爷怎么就突然心血来潮。书砚也不敢反驳,只撤了手让大少爷等等,飞快地撒丫子跑了。
康允知才不准备在这儿苦等,他提了衣摆转身要走,却见长廊那头远远走来个丫头。
黑夜里看不清穿着,只见身段窈窕,乌压压的黑发直垂腰际,等再往前几步,廊下的烛火映照出面容,可不就是自己肖想已久的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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