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事务办隔壁房间里,马锐舒舒服服地坐在办公椅上,刘海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塔山香烟,笑嘻嘻地抽出一支递给马锐,然后“啪嗒”一声打着了打火机,焦急地问道:“锐哥,这候小军都出去好一会儿了,咋还不回来呢?难道那小娘们敢不听书记的话,不愿意来咱这儿?”
马锐没吭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海,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她敢?我看她是欠收拾!哼,真想今晚就把这小娘们给办了,一想到这,我就浑身发热。”
就在这时,候小军气呼呼地推开门冲了进来,张嘴就嚷嚷道:“锐哥,不好了!小秀才那家伙已经把你的桃子给摘了,看那架势,他俩八成是已经滚过床单了。”接着,他就把在机要办看到的听到的,还有自己受的窝囊气,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候小军的汇报,马锐阴沉着脸,双脚搭在办公桌上吞吐着烟雾。
刘海也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抽闷烟。
见两人都不说话,候小军没有耐心了,随手抽出一支烟,自己点上火,猛吸了一口,吐出了一股浓烟,气愤的说道:“锐哥,难道你就这样算了?那娘们也不要了?”
候小军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马锐拿起桌上的水杯摔在地上。“姓苏的,你敢和老子抢女人,我让你灰溜溜的滚出胡杨镇。这个骚货,不给老子碰也就罢了,竟然给别人上,看我咋收拾她。”马锐气急败坏的说道。
见马锐恶狠狠的样子,刘海急忙说道:“老大,老大!你消消气,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不是呕气的时候。我们争取到这个机会容易吗?别为一个女人搞得鸡飞蛋打了。你也知道咱哥三个的名声,要是这次机会失去了,我们这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那怎么办?我这口气咽不下去。”马锐狠狠的说道。
“就是,我们至少也要教训教训那小子,要不咱们今天晚上就来宿舍干他。这么大的院子,就他一个人,老陆头看见也不敢吱声。”候小军说道。
听候小军又乱点火,刘海急忙说道:“不行,不行!你这是馊主意,即使想动手教训他也要借别人的手,我们大小是个干部,如今副主任还没有当上一天,晚上就来镇府里打人,一旦被抓个现行,真就鸡飞蛋打了,弄不好工作都没了。”
说到这里,刘海看着马锐,见马锐情绪也平稳了些,于是接着说道:“听我叔分析,苏誉可是名牌大学毕业,学历又那么高,县府里都没有几个这样的毕业生,如何会跑到我们这个穷山沟里来?你们动动脑筋想想,这来头能简单得了吗?说不定是上面哪个大领导的子弟,放下来锻炼镀金的,所以,这件事我们必须从长计议,千万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不定还要连累我们的靠山呢。”
刘海的话让马锐和候小军都冷静了下来,他们也意识到事情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马锐心里虽然充满愤怒,但也不得不承认刘海说的有道理。
他们清楚,三人现在大小都是干部,还是通过叔伯关系才办成的。凭他们三人的本事,种地都没人要。如果因为一时冲动而失去了工作,那可真是得不偿失。想到这里,马锐也沉默起来。
见候小军和马锐都不激动了,刘海说道:“要不这样,我们请街道里的陈秃子出面,在街上找茬教训教训苏誉,完事后大不了给陈秃子三百块钱。在镇政府打人风险太大,一但抓住或者苏誉报案,赵书记不会不过问的,派出所也扛不住。”
“嗯,陈秃子这人挺讲义气的,这个人选不错,就算打出啥问题,陈秃子也不会把咱哥三个供出来,大不了咱出点医药费。”马锐笑着说道。
“让陈秃子去收拾苏誉我也没意见,不过那张丽那小娘们咋办,你不想把她办了?”候小军兴奋地说道。
“哼,我现在就想把她办了。可不能来硬的,不然,我叔叔都保不住咱们。你们不知道吧?张丽有个堂哥在省公安厅当处长呢,要是张丽愿意,谁上都没问题。要是她不愿意,这事一闹起来,咱工作肯定没了,说不定还得进去蹲号子,连不连累咱们的靠山,就得看张丽放不放过咱们了。”马锐笑嘻嘻地说道。
“锐哥说得对,那可是强奸罪,好说不好听,要是真判刑入狱了,一辈子就毁了,家里人都跟着抬不起头。别忘了咱可都是干部!”刘海赶紧附和道。
“哎呀,张丽还有这么大的靠山啊,我说锐哥强了那么多妹子,咋就不强张丽呢,我还以为锐哥想来真的呢。张丽有这层关系,锐哥你就别想了。”候小军惊讶地说道。
……
呼兰县县委书记李希尧最近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自从县委会上顺利通过了张哲的人事任命后,接下来几天,天天有各部门各镇的书记过来向自己汇报工作。
下属向自己靠拢,本来这是大好事,但是李书记就是感觉不踏实。
这不,铜山镇的党委书记贾仁义刚汇报完工作走了,看着马上十一点半了,不会有人再来了。他舒展了一下腰,双腿放在耳桌上,坐了个舒服的姿势,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算算上任也快一个年头了。记得刚来时,信心满满的等着下属上门汇报工作,结果等了三天,除了纪律书记苏新民过来坐了一会,再就是副书记冯学文路过门口进来坐了一会。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一个乡镇局领导过来登过他的门,有时开会遇到,还都躲躲闪闪,好像自己身上有瘟疫似的。
年前回省城,拜会老领导时,说起这个事,老头长叹一声道:“是我把你害了,不应该替你争取这个位置,因为我退休了,没有人再扶着你了。”并奉劝自己多忍耐,等待机会。遇到合适的人,紧跟他的步伐,仕途才能走的稳。否则,就只能止步在这个位置上。
自己是个农村娃,全凭自力更生考上师专,毕业后有机会进入体制,中途遇上老领导,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其实,对于当官他不是那么苛求,当多大才满足,最终还不是一个白发老头,独自在公园里遛弯,那时候谁还会想起你是谁。自己的老领导也是风光一时,以前门庭若市,想巴结的人在门口排队,家里连门都不敢开。如今大门敞开,也没见有人进去,真正诠释了门可罗雀。
他联想到了很多人和事,又联想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越想他的思绪越粘稠,越想他觉得越蹊跷。有一点他很肯定,这事和两任纪律书记都有关系。他也是第一次动用县委书记的否决权,才逼迫钱永利直接对抗市纪律,导致市纪律扬言要复查车祸案,然后就有了首次县委会的胜利。
有一件事他很笃定,苏新民的车祸绝对不是个意外,而且这个案子和钱永利有直接的关系。他感觉钱永利身后有个大网,直接笼罩着整个呼兰县。难道这一次,自己被那个人盯上了?否则,凭钱永利的尿性,不拆台就是好搭档了,哪里还会让人给自己捧场。他可不敢认为这群人政治觉悟提高了,懂得组织纪律性,跑过来心甘情愿给自己抬轿子。
不对,刚才铜山镇书记贾仁义进门好像手里提个黑皮包,和自己说了一通没营养的废话,出门时好像两手空空。
想到这里,他猛地放下腿,站了起来,走到汇报坐的椅子下面,果然发现了那个黑皮包。他很懵逼,不知道该不该打开看看。他倒是不担心有炸弹,他感觉里面一定是钱。
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又点了一支烟,眼睛一直看着椅子下面那个黑皮包,思绪千头万绪。他很自信,无论是当秘书还是做乡长,做县长,到现在的县委书记,他收过朋友的烟,喝过朋友的酒,但没有收过别人一分钱。因为,这是他跟老领导多年的习惯,拒绝烟酒就是杜绝人情,谁让我们是人情大国呢。收钱就是钱权交易,就是腐败行为,就是国家蛀虫,人民的罪人,无论是党纪国法都不容。
直到一根烟抽完,他还是没有做出决定。突然,他想到了苏新民为什么死了,不就是查铜山镇的腐败案导致的车祸吗。想到这里,他浑身一哆嗦。他既不想步苏新民的后尘,也不想和这些人过往太密,他要保护自己。
他想到了拿着皮包去纪律委上交,他还想到了让秘书拿着去县纪律上交。但是,最后都被他否决了。因为,他觉得那样太明显,何况自己的秘书也不可靠。
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到电话机旁边,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串数字。
电话接通后,他说道:“我是李希尧,如果不忙,麻烦来一下我办公室。”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刚打完电话,就听见秘书敲门提醒下班吃饭。他找了个借口,隔门打发秘书下班回家了。
十五分钟后,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新任县纪律书记张哲站在门口。“快进来吧,下班时间请你过来,有点过意不去。”李希尧不好意思的说道。
“呵呵…,看班长说的,别说中午下班,就是半夜睡觉,只要你一句话,我只能过来报道。张哲笑着着说道。
刚坐下,张哲又笑着说道:“我和你一样,是这里的外来户,工作不好开展呀!无所事事坐了一早上,腰酸背痛,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听说你如今门庭若市,你不会专门请我来,要给我传授打开局面经验吧?”
李希尧笑了笑,没有说话,抬手指了指椅子下面。
张哲初看想到了是炸弹,好像电影里都这么演,紧接着就明白了用拇指和食指示意搓了搓。
“差不多吧!我没有动,应该就是钱,是铜山镇书记贾仁义汇报完工作后,我发现的,所以赶紧叫你来商量如何处理。”李希尧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想怎么办?是上交还是举报?”张哲拿出皮包打开看,里面一捆一捆的蓝乌乌的百元大钞。
“总共五十万,大手笔呀!一个乡镇党委书记这么能捞钱,还敢明目张胆的贿赂你这位县委党政一把手。看来,铜山镇问题真的很大呀!”张哲边数钱,感慨的说道。
上交吧,你说是人家送的,人家不承认,搞不好还弄巧成拙打草惊蛇,你我两个外地人,在这里只能边走边看,慢慢收集证据,等待时机。别忘了你的前任苏新民就是前车之鉴。
“你是说…”张哲心头猛地一惊,只说了几个字就被李希尧挥手阻止了。
并且非常严肃地说:“趁着现在下班,我这里有个黑色西装套袋,你把皮包套起来,拿着赶紧走。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县纪律也不是什么铁板一块,到处都是漏洞,你千万别相信任何人,这些证据最好能拿到市纪律去备个案。”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亲自送张哲到门口,然后又补充道:“你想要打开工作局面,其实很简单!把你手下那几个副职全部交流出去,再从外面调几个信得过的人进来。接下来三个月时间,你们什么案子都不用办,专门搞务虚学习和内部整顿。另外,司机和秘书这两个岗位至关重要,本地的人一个都不能用,否则,你就别想做成任何事情。”
站在窗前看着张哲手提着一套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县委大院,李希尧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立于窗前,望见两名门卫鬼鬼祟祟地探出身子,凝视着张哲渐行渐远的背影,李希尧心中涌起一阵寒意。“莫非连门卫都是他们的人,这县政府中难道已无可信之人?”
他深知,考验自身的时刻已然来临。倘若自己一意孤行,不与他们沆瀣一气,那么唯有落得一事无成、黯然退场的结局。倘若自己接受他们的“好意”,最终必将身陷囹圄。
他再次点燃一支烟,立于窗前吞云吐雾。“看来唯有牺牲自身的名誉,假意迎合与他们周旋。大事坚守原则,小事则得过且过。只要他们胆敢送钱,自己便敢收,依旧采用老办法,交由张哲送到市纪律备案。他心里很清楚,一旦这群人被抓,即便自己能够证明清白,然而作为县委书记,他们的领头人,必定要被追究责任。免职调离已是最轻的惩处,但不至于声名狼藉,至少自己问心无愧。”
片刻后,他掐灭烟头,长叹一声:“做官难哟!做清官更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