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简之决定豁出命去,紧锣密鼓地准备对日军‘英雄演讲团’动手的时候,宋春萍也处于一种紧张的焦虑中。
昨天晚上,宋春萍冒险给杨长官拍发了电报,特意附上了十万火急几个字,然后通晚等待杨长官的回复。
她是跪在地板上,用传统的中国方式等待的。口中一直念叨:菩萨保佑!
直到早上六点,无线电终于传来呼叫声。宋春萍冲到发报机旁,戴上耳机收报。
杨长官的回电姗姗来迟,但毕竟还是来了:
同意在确保安全情况下对演讲团采取行动。
宋春萍一秒钟都不敢耽误,连忙收起发报机,草草洗了一把脸,披上大衣,走进楼下的电话亭,塞硬币拨号。
“打扰了。请问您是田俭泊太先生吗?”宋春萍说。
“您打错了。”电话里传来刘简之的声音。接着是搁上话筒的声音。
宋春萍挂上话筒,从电话亭里走出来,然后沿着人行道,朝着dG医院方向走去。
人行道上铺满了雪,宋春萍第一个印上脚印。
一个执勤警察,看着她,并没有上前查问。
十分钟以后,一辆汽车疾驶而来,停在宋春萍身边。
宋春萍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什么事?”刘简之问。
“杨长官有消息了。”宋春萍说。
“杨长官什么态度?”刘简之发现宋春萍的脸色有异,问,“你怎么啦?杨长官不同意我们行动?”
宋春萍拿出电文,递给刘简之。
“确保安全?”刘简之说,“这没法确保。”
“没法确保安全的话,那就不要行动。”宋春萍说。“这不是跟你商量,是杨长官给你的指令。”
“我们在日本,就没有能确保安全的行动。”刘简之说。“任何行动,都会有风险。”
“我绝不允许出现无谓的牺牲。”宋春萍坚持说。“执行杨长官命令。”
“您下车吧。”刘简之说。
“你要去哪儿?”宋春萍问。
“哪儿都不去,我回家睡觉,确保安全。”刘简之说。
“别赌气。”宋春萍平静地说,“把袭击方案做细,晚上再讨论。我已经通知李香香去几家高档酒店转转,看看演讲团会下榻在哪里。一次袭击没把握就及时放弃,再策划第二次行动。”
“好吧。”刘简之冷静了一些。
气温很低。
东京dG饭店前的长方形宽大水池已经结上厚厚的冰块。饭店建筑前的大马路上,仍然人来车往。
一辆汽车开来,在dG饭店门前停下。一个戴着墨镜的时髦女郎,从车里走下来,目不斜视地走近dG饭店大门。
“欢迎光临!”
侍应生拉开大门,朝时髦女郎鞠着躬道。
时髦女郎的强大气场,惊动了坐在大堂里的中村雄二和几个便衣。他们一起转过头,盯住时髦女郎。
“我想预订两间客房。”时髦女郎径直走到接待台,摘下眼镜,对接待小姐说。
“小姐想要今天晚上入住吗?”接待小姐说。
“明天下午三点左右入住。”时髦女郎说。
“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明天晚上的客房,现在还不能预订。”接待小姐说。
“为什么?”时髦女郎问。
女接待看了看中村雄二和几个便衣,吞吞吐吐地说:“明天晚上……dG饭店所有的房间,都已经订出去了。”
“是吗?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时髦女郎说,“后天呢,后天有房吗?”
“对不起,小姐,后天也没有空房。”接待小姐说。
“打扰了。”时髦女郎戴上眼镜,回身朝大门走了两步,然后又折回身来。
“咖啡馆在哪儿?”时髦女郎问。
“咖啡馆在休整,暂不营业。”接待小姐说。
一对外国夫妇,看上去是北欧人,出了电梯,满面怒容地走到接待台前。
“哪个国家的总统要下榻dG饭店?提前把我们赶走?”夫妇中的男子大声质问道。
“参谋本部包下了dG饭店,宪兵司令部的人就在大堂。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接待员说。
时髦女郎转身离去。
侍应生忙把门打开。
时髦女郎嘟囔了一声“谢谢”,走出大门,坐上汽车,扬长而去。
中村雄二连忙站起身,走向接待台。
“怎么回事?”中村雄二问。
“这两位客人不愿意退房。”接待小姐说。
“你们必须退。”中村中尉笑着对北欧夫妇说。“否则的话,我请你们去宪兵司令部羁押所去住几天。”
北欧夫妇闭口不言。
“给他们办退房手续。”中村雄二对接待小姐说。
“是。”接待小姐应道。
“刚刚出去的那个女人,想要干什么?”中村雄二问。
“她想订房。”女接待说。
“订哪天的?”中村雄二问。
“明天,或者后天。”女接待说。“这么大的饭店,你们全包,太浪费了吧?”
“闭嘴!”中村雄二说。“哪里有电话?”
接待小姐把电话放上柜台。
中村雄二拿起话筒,拨通了高桥圭夫的电话。
“报告高桥中佐,刚才有个穿着时髦的女郎,想要订房。”中村雄二说。
“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高桥圭夫在电话里问。
“她要订明天或者后天的房间。”中村雄二说。
“还有吗?”高桥说。
“没有了。”中村雄二说。
“别见风就是雨。”高桥圭夫说,“盯着就行。”
“是。”中村雄二瞥了接待小姐一眼,走回住客休息区。
高桥圭夫刚刚放下电话,鸠山武司走了进来。
“报告课长,昨天晚上,中国间谍的无线电又出现了。”鸠山说。
“锁定位置了吗?”高桥圭夫问。
“大概方位在银座。”鸠山说。
“又是大概方位?”高桥圭夫怒道,“我要的是准确位置!”
“是!”鸠山立正说。
中国会向这些电台发什么指令呢?莫非……
等鸠山少尉走出办公室,高桥圭夫立即拨通了刘简之的电话。
“新闻部!”电话里传来刘简之的声音。
“是佐藤君吗?”高桥圭夫说。
“高桥君,有什么事吗?”刘简之问。
“关于明天的活动,你们有什么安排?”高桥圭夫问。
“您说的是‘演讲团’来东京的事吧?”刘简之说,“我们已经接到通知,正在制定报道方案。”
“是吗?”高桥圭夫说,“你们会做现场报道吗?”
“我们倒是希望做现场报道,”刘简之说,“但是。黑谷中佐和东京警察厅都已经拒绝了我们的要求。”
“为什么?”高桥圭夫问。
“说我们会干扰对‘演讲团’的安全保卫。高桥君,您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能够靠近采访?”刘简之问。
“靠近采访是什么意思?”高桥圭夫反问道。
“就是把话筒对着采访目标,一问一答。”刘简之说。
“对不起,佐藤君,”高桥圭夫说,“我也没有办法让你们能够靠近采访。”
“我们可以进去火车站里面采访吗?”
“不可以。”高桥圭夫说完,放下了电话。
这天傍晚,上野公园静谧的湖面上,随风飘着一只游船。
特工组几位成员聚在这只船上,数双眼睛盯着摊在船板上的东京地图。
“姜夔,你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刘简之问。
“千惠子走了东京最豪华的几家艺伎馆,都没有接到接待‘演讲团’的任务。银座大戏院也去看过了,也没有安排接待演出的任务。”姜夔说。
“看来,我们只能在明天上午动手了。”刘简之说。
“杨长官给我们的指令是,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对这个演讲团进行袭击。”宋春萍说。“我的理解是,行动安全是第一位的,消灭这几个恶魔是第二位的。留住特工组,对取得抗战的最后胜利,意义更大。所以,我们的方案,一定要细了又细,各种情形都要考虑到。”
大家都默不作声。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程振奇道。“我不算你们特工组的人,给我几个炸弹,我冲上去丢进车里就完事了。”
“程连长,谁说你不是特工组的人了?”孟诗鹤说,“你就是特工组的人,特工组唯一一支狙击步枪,就在你手上,还说你不是特工组的人?”
程振奇说,“好吧,我听组长指挥。”
“刘简之,说说你的方案吧。”宋春萍说。
所有人一起看向刘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