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合院虽然小,但是各种生活物品齐全,连宴客都有专门的地方。虽只有6个人,但席面齐全,菜色少而精致。几个小丫鬟将菜上全后,由一个圆脸的丫鬟侧立一边布菜倒酒。
洛川在小丫鬟倒完一圈酒后,就挥手让其退出去。洛川起身端起酒杯给各位敬酒:“今日搬新屋,算是暖房酒了,诸位,来,一同饮尽此杯!”
众人与洛川依次碰杯,一饮而尽。
“阿兄这座小院,小而精致,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观,尽显江南风流。阿兄的眼光实在是高明!”梓婋又举起酒杯,“来,小妹敬你一杯,恭喜阿兄新得心头好!”
梓婋看着洛川饮尽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红封,双手恭敬地递给洛川:“阿兄,今日暖房宴,小妹也无甚准备,这个大红包就聊表心意了!”
洛川笑着接过:“那为兄就却之不恭了!哟!”洛川颠了颠红封,对着众人笑道:“阿婋出手不凡呐!”
阿婋笑道:“阿兄可别打趣!还有沈姐姐的一份子在里面呢!”
洛川道:“可不敢打趣,现在整个应天府打听打听去,明采轩可是最轰动的铺子,你们首创的店籍制,可让商会众人惊讶不已呢!如此高明的行商手段,快跟为兄说说,怎么想到的?”
为了扩大客源和固定客户,梓婋和沈娉婷在招待客人的时候,经过多次商量,决定推出店籍制。每个客人在店里交一两银子的店籍费,明采轩就发放一块绘有店铺标识的竹牌,上面根据交店籍费的顺序刻上序号,逢六逢八这种吉祥数字,还得双倍店籍费。一两银子二两银子,对应天的官家贵眷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为了防伪,每块竹牌还在阴面做了特殊的符号,加印了特制的印泥,做到了独一无二。拥有店籍身份的客人,每月初六,由店里派受过训的店员送各式样册到府供各府女眷挑选品鉴,买与不买,看个人意愿。每季度明采轩还赠送当季流行的新品胭脂、茶点、绢帕、丝线、手串等价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小礼品袋。而且采取了盲选机制,就是送出去的小礼品袋由不得客人挑选,客人收到什么袋子就是什么礼品。这就增加了收礼的刺激性,谁都不知道这个季度会收到什么东西。
此策一出,立时揽客过百。应天府作为陪都,遍地都是豪门贵府,梓婋和沈娉婷的这个办法,让明采轩一下子就在没有实物商品出售的情况下,揽进近千两的真金白银。
一时间,明采轩的名头响彻各府深闺。
当然梓婋也不是一味地追求扩大客源,毕竟供求得相平衡,目前她们店的进货渠道还是仰赖着岑家的线,很多成品和半成品并不是合理的成本价。梓婋和沈娉婷毕竟是出走自立门户,那么岑氏即便再多加关照,也得在商言商,不然何以降服江南的一干商人呢?
于是在店籍制推行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梓婋踩了刹车。将店籍制的原始数量控制在300人,若是还有想入籍的,必须由老客户介绍。为了固定客源,介绍了新客户的老客户还会收到一份介绍礼。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能入籍,由老客户介绍,新客户还得在明采轩累积消费五十两才能入。这就大大限制了一开始无限制发放店籍的现象。
梓婋抿着嘴不言语只是笑,沈娉婷道:“最近这丫头迷上了《隋唐两朝志传》,对里面的瓦岗英雄上心的不得了,这不就从书中得到了这个法子,学着瓦岗英雄成立帮派呢!就想出了这个店籍制。”
张青松赞赏道:“大小姐真乃行商奇才耶!短短时日,就将明采轩打入应天府上层贵族群体,若是老爷在此,定然也会大大夸赞!”
康伯在一边也极力附合着张青松的话。
梓婋笑道:“张先生过誉了,阿婋只不过走了个偏门,恰巧又成功了。”
本来谈话兴致高扬的洛川,听到张青松的话,顿时落下了满面的笑容。他没有看向张青松,而是对梓婋道:“阿婋,今日虽说是暖房酒,但我这个人,自幼纵情山水,畅游江湖,所以并没有众多忌讳。你上次在城外中箭一事,我今日就给你一个交待。”
梓婋心下惊讶,洛川真的要在这个时下发作。
“阿兄,此事我已放下,不必为我多做计较。”梓婋诚恳道。
沈娉婷却不赞同道:“恩将仇报伤人意,恩当还报负心人。阿婋,一个隐患你放任不管,迟早会酿成大祸,此次是你运气好,放箭的角度偏之毫厘,可能就不是扎在你肩膀上了,而是你心房处了。你还能有命在这里原谅凶手?”
梓婋闻言沉默不语。
“三弟,你说吧!什么交待?”沈娉婷出声问道。
洛川站起来,对张青松拱手道:“师父,我自幼受您教导,你教我仁义礼智信,教我人之初性本善。师父教的这些,我一向奉为圭臬。”
“川儿!”张青松知道事情不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似是要挽回什么,一声呼唤中,带着一丝的哀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洛川不顾张青松的情绪,直言道:“师父,我相信的做任何事的初衷都是为了我。但是师父,我现在长大了,你可以监督规劝我的行事作为,但是请不要再为我作主了。”
不待张青松开口,洛川又对康伯道:“查掌柜,你劳苦功高,独身一人在江北苦苦支撑,岑记米行最艰难的时候,你都不曾弃岑记而去,请受洛川一拜!”说着,洛川郑重地对老人家行礼。
查元康立马起身扶住这位东家,嘴里连连告饶:“不敢当,不敢当。老夫从在岑记当学徒开始,如今四十六了,一辈子都给了这个米铺,说句托大的话,对我来说,这个米铺,不仅仅是东家的,也是老头子的家。为了这个家,老头子愿意豁出去一切。”查元康知道他和张青松图谋的事,已经败露。
洛川抬手安抚住查元康激动的陈情,继续道:“查掌柜,你为岑记辛苦一辈子,我是记在心里的。如今你也年老,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了,我命人准备了一千两银子,作为养老金,你择日回江南老家吧!”
查元康顿时红了眼圈:“东家!”
张青松也出言制止:“川儿,查掌柜劳苦功高,你这么做太寒人心了。况且,今日是暖房酒,你非得在此时此刻说这些事吗?”
洛川道:“师父,当机立断,这是你一直教导我的。况且,我刚才也说了,我没那么多忌讳。现在,请师父明示,你为何要查掌柜伤了梓婋,或者说,是想要了她的命!”
话至此处,梓婋和沈娉婷也明白了一切,张青松指使查元康伤了梓婋,准确地来说,是想要查元康结果了梓婋。
梓婋皱眉对张青松道:“青松叔,我不记得我和你有深仇大恨。”
张青松被洛川决绝的话伤了心,听到梓婋的问话,厉言道:“没有深仇大恨,但你绝对是洛川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
“师父!”洛川出声阻止。
但是却没有拦下张青松激动的情绪宣泄:“你敢跟洛川说明你的出身吗?你敢说你对岑家没有利用吗?你功成那日,岑家必定多一个生意场上的强劲对手!我得为川儿铺平道路,任何与他有害的人和事,我都会为他扫荡干净。”
洛川沉声道:“师父,阿婋的身份,出身,我都知道。她没有明说,但是我自己也查得到。人在世上,哪有来无痕去无踪的,她从出尘庵逃出来,她是言氏的大小姐,这些我都知道,我甚至知道她回到应天打算要干什么。”
梓婋惊呆了,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哪知道自己像一幅画一样,被人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阿兄!”梓婋艰难且尴尬地唤了一声。
洛川摆摆手示意梓婋不要讲话,他对着张青松继续道:“师父,不管阿婋的身份是什么,她都没有害过我,反而在岑家,也是一直在帮助我。她救过爹,救了嫂嫂,也救助过二嫂。即便她要对付言氏,难道岑家不应该给予帮助吗?师父,世间女子本多艰难,她已经吃尽了苦头,你还要她的性命?”
张青松吼道:“杜渐防萌,这个道理你不懂吗?现在她不成气候,仰仗岑氏的财力和人脉在做生意,他日壮大,真的斗倒了言氏,你觉得她还会保持初心,不与你为敌?川儿,商场如战场啊!”
梓婋始终脸色沉静如水:“青松叔,将来之事变幻莫测,你何故当下就给我下了未来我必将恩将仇报、翻脸无情的定论?我的目的始终是言氏,不在岑氏。”
张青松哼声:“你如今这样说,将来谁能保证?”
梓婋无奈摇头:“青松叔,非得将我预设为一个大恶人吗?”
张青松道:“你父母皆死于血亲之手,你对付言氏,必定以血还血......”
“够了!”梓婋面色不愉,“青松叔,你不必再说了,全部是你的臆测,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你已经魔怔了。”
“阿兄,今日本事你的暖房喜事,为了我弄成这样,不值得。如今这暖房酒也喝了,你想给我交待的事,也交待了。青松叔和康伯的事,还是由阿兄自己作主为好。我就不参与了。沈姐姐,我们走吧!”梓婋拉起一直坐在一边的沈娉婷,准备离开。
洛川赶紧追出去,拦住梓婋:“阿婋!”
沈娉婷站出来挡住洛川:“三弟,你今日就不该请我们来。你觉得你是给了梓婋一个交代了,那你现在又将她摆在什么位置?她心性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你让她见证你处置下属的时刻,是想让她为那两个人求情还是落井下石?”
“大嫂,我......”洛川急切地喊了一声。
沈娉婷举手打断洛川的话:“停!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洛川,你到底想干什么?展示你的权威吗?”
“阿婋,我们走!”沈娉婷拉了梓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剩下洛川定定地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