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能再往前走了,一旦身后胡兵与府谷城右骨都侯会合,两面夹击下,我等难逃一死。”
副将紧张的提醒,其他人连连点头。
杀到这里,已经是弹尽粮绝。
张辽收起地图,望向疲倦的大伙,心里愧疚。
跟他往草原的一路,弟兄们受苦了。
麾下八百人马,损失一半……
但他深知绝不能退。
一路上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吕布的飞熊军还在奋战。
另外就算退了又能如何?数万胡人在背后咬着,回不去了。
所以此刻,张辽果断拒绝。
“诸位不妨想想,我等担忧的困境,对于飞熊军来说不也是同样?若不能拦下吕将军,届时将会陷入死地的便是他们。”
众人沉默。
他们有舍身为人的勇气,不然不会一路杀到这里。
可……
“都七日了,吕将军他到底想干什么?”副将提出自己的疑惑。
吕布先往左边的上郡方向杀,杀到一半调转方向,往南面离石位置靠,那里临近司隶,曾是朝廷设的西河郡治所。
正当所有人以为吕布要返回司隶时,他又换了个方向,这次往北行,快杀到府谷了。
途中被吕布推平的胡人聚落已经多达几十个。
张辽陷入思考当中,一开始他还能给出一条条合理解释,但现在……
有人沉声道:“小将认为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胡人给我们设下的层层陷阱,引诱我等不断深入的同时,消耗我等体力,要么就是吕将军迷路了。”
“迷路?绝无可能!”
张辽否定第二种猜测。
吕布之神勇他亲眼所见。
他张辽有自己的傲气,平日出战时,遇到孙策他都敢争一争。
可一旦吕布站出来,他就彻底没了底气。
如此强大的人,怎么会犯迷路这种低级错误?
张辽还补充道:“吕将军在并州素有飞将之称,狼骑更兼飞骑美誉,可见其对草原的熟悉及震慑力,以我观之,吕将军定有所图谋。”
众人面面相觑。
话是这么说,可往前追溯,上一任飞将称号者李广,不也是个路痴?
飞骑倒是说对了,他们追了这么多天也没追上,跑的那叫飞快。
张辽继续道:“至于匈奴人设下陷阱,我认为不像,就为了引诱我等,他们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哪有挥起屠刀,宰了数十个聚落,就为了引诱八百敌军的战术。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将领们哑口无言。
事到如今,或许只能硬着头皮冲下去。
张辽叹口气,望向远方。
他内心其实挺佩服吕布。
他都如此艰难了,估计吕布也好不到哪去。
而且根据军粮推断,吕布会比他更早断粮。
在缺粮缺水的情况下,飞熊军在吕布率领下,居然能一路杀到此处,还敢继续北上,何等英雄啊。
就在张辽感慨间,咻咻咻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去,面色陡然大变,爆吼道:
“敌袭!”
箭雨倾泻而来。
张辽反应极快,抬刀格挡,打飞了朝他射来的箭矢。
其余将领也纷纷做出反应,但连日的疲倦,导致精神不集中,很快就有两人中箭栽倒下去。
再看其他将士,情况更为糟糕,短短时间就倒下数十人。
“撤!往北边撤!”
张辽大喝。
“撤退!”
众将纷纷呼喊着撤退。
众人扬着马鞭,玩命的跑路。
张辽不忘朝背后看了一眼,头皮立刻发麻。
远处摆下了好几个方阵,五千名以上的胡人射手,正在对他们倾泻着箭矢。
而且他还看到了胡人步兵,估计得有上万人。
从哪来的?
副将更关注左右两翼,原本静悄悄的两侧,密集的马蹄声响起。
胡骑不知何时,摸到了他们两边,斥候都没来发出警报,看来已经身首异处。
狂奔撤退时,副将更是惊恐的发现,前方还有一支胡人步兵和弓兵。
弓箭开始在两面朝他们射来。
副将愣神间,一支箭矢射向他的脑门,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完了。
此时,一柄大刀伸在他面前,替他挡住了来矢。
“发什么呆!”
接着耳边响起张辽的怒斥声。
副将瞬间打起精神,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然而,张辽虽然替对方挡了箭矢,自己却一时不察,前方射来一箭,扎进了张辽的左臂。
“啊!”
张辽一声痛哼,将领们面色大变。
“将军!”
“踏马的。”
张辽双目猩红,抬臂的同时侧过头去,一口咬在羽箭上,甩头往外猛地拔出,鲜血汩汩往外冒,痛的他眼角青筋不断跳动。
然而他连包扎的时间都没有,吐出箭矢,右手抬刀指向前方胡兵,厉声吼道:
“正面冲杀,速打速撤!”
晚一步,就有被彻底围死的风险。
众将见他如此神勇,一个个发疯的迎着箭雨杀上去。
这场战斗,持续的不长。
张辽以损失两百人的代价,又冲出重围。
胡人这边至少损失五百人。
他们气炸了。
以近百倍的人数优势,加上重围的先机,还有步兵和弓兵的配合,居然让张辽又一次跑了。
右骨都侯脸上横肉不断抖动,诉说着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周围胡人一个个不敢作声,一些部落首领面色铁青。
他们麾下的聚落,已经被屠了那么多,却屡次未能报仇。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下,有人骑马来颤声禀告。
“骨都侯……张文远不久前所在之地的聚落……又被屠戮殆尽筑起了京观,羊也被他们抢走了,有人看到他们在生啃羊头,一只没给我们留下。”
“张!文!远!该死的汉人!啊!”
右骨都侯仰天长啸。
他发誓抓住张文远以后,非要将此人扒皮抽筋。
将他的皮做成鼓,筋做成乐器,头盖骨拿去当盛器,其他骨头做成法器!
他调动了自己能调动的所有兵马,几个昼夜都没能杀了对方。
对方反而不断筑京观来挑衅他!
在这么下去,他真要提着脑袋去向单于谢罪,甚至以死都难以洗刷耻辱。
“继续追!就是把马跑死,把腿跑断,也要将他杀了!”
……
张辽不知跑了多久,总算又一次看不到背后的人影。
追逐战中,他又损失了一些人手,另外还留下一队垫后的人马至今未归。
此时能聚拢在他身边的,仅有寥寥两百人。
来到这里,天空暗沉,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将所有人浇了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