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昂一路疾驰到宴会厅,走了进去,白浪迎上来,率先说道:“陆哥,到处都找了。”
“能确定的是,洛风禾还在这里,没走。”
“房间搜了,都没有。”
“只有一个房间,保镖不让进。”
陆昂皱眉问道:“是谁?”
一旁的周行道:“好像姓祁。”
“祁。”陆昂嘴里咀嚼这个字。
“在哪个房间?”陆昂一边走一边问。
“三楼。”
一行人来到了三楼,白浪敲响了房门,紧接着门打开了,是一个彪形大汉,表情严肃道:“这里不能进。”
“我也不能进去?”陆昂站在前面,神色冷厉,语气冰冷。
“让他们进来。”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温和淡然。
保镖立刻让开,陆昂走进去,后面的人跟着涌进房间。
只见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的青年,本来这颜色有些老气,可在他的身上,竟意外地出尘。
衬托得气质文雅,挺拔如松。
最先让人注意的不是他的面容,而是气质。
洛风禾坐在下首的沙发上,看到陆昂几人,显得很惊讶。
周行白浪看到洛风禾没事,松了口气。
白浪和赵钱多心里闪过恼怒,他们疯了一般找洛风禾。
而洛风禾也不跟他们打个招呼,跟陌生男人在房间里。
若是发生什么事,该怎么搞?
游戏代言人影响游戏声誉。
“小陆来了。”祁琛露出了笑容,他看着一群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陆昂与他对视,语气轻淡:“你叫我什么?”
“小陆总。”祁琛改了口,“怪我,你与祁俞一般大小,小我几岁,就托大了。”
陆昂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祁琛,“不知道你找她有什么事?”
祁琛笑了笑,面容清秀,“就是想跟洛小姐合作。”
“洛小姐现在炙手可热,我手里有个项目,想与她合作。”
“嗤……”陆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蔑笑,“是什么合作呢,要避开这么多人讨论。”
祁琛往后靠了靠,双腿交叠,摊摊手说道:“小陆总何必这么防备我呢,你看到了,什么都没发生。”
“我并不是那种人,我还没不懂脸色,动小陆总的人。”
洛风禾感觉两方有些剑拔弩张,心里有些不安,抿了抿嘴唇,试图缓和气氛,开口对陆昂说道:“是的,祁先生只是跟我说工作的事情。”
陆昂闻言,看着洛风禾,眼神如钉,漆黑如墨的眸子蕴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意味。
陆昂竟是笑了笑,笑容不达眼底,“两位可谈出结果了,若需要接着谈,就不打扰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转身就走,赵钱多立马小声喊道:“陆哥。”
就这么走了?
陆昂脚步不停,“人又没死。”
走出了房间,陆昂对跟上来的赵钱多说道:“跟洛风禾说一声,我最讨厌蠢货。”
“再有下一次,自己滚。”
赵钱多解释道:“这位祁总这次来,是以影视经纪公司合作名义来的,曾经想买咱们游戏版权拍影视。”
陆昂嗤笑了一声,“那也轮不到洛风禾来跟他谈。”
确实不该跟洛风禾谈,赵钱多如是想。
或许谈的就不是游戏版权,而是来挖墙角的。
“嗡嗡嗡……”
手机又震动起来,陆昂心里烦躁,接了起来。
“小陆总,你手机不是占线就是不接。”
“你快来医院……”
“夏老爷子去了。”
“嗯?”陆昂握着手机,脸色有瞬间的空白和迷茫。
他反问道:“谁去了?”
“夏老爷子,去了。”
陆昂收起手机,脚步极快,不顾赵钱多的呼喊。
洛风禾从房间里出来,没看到陆昂人,心中更不安,忍不住问道:“陆昂呢,他是不是生气了。”
赵钱多转头,冷眼看着洛风禾,胖乎乎的脸上带了些威势,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找疯了。”
“生怕有胆大包天的人对你不轨。”
“别说陆昂生气了,老子也很生气。”
洛风禾被赵钱多凶了,愣愣地看着他冰冷的脸色,吃惊又觉得陌生。
她完全没想到,平常总是笑眯眯的赵钱多,竟然这么凶。
白浪也是满脸不悦,站在一旁没说话,显然,也非常不满。
周行张了张嘴,顿了顿说道:“这个宴会本来就是为了她庆贺,让她认识一些人。”
“她是为了合作。”
洛风禾听到周行的话,身体下意识靠近他。
赵钱多和白浪的态度,让洛风禾有些心虚又难以接受。
白浪和赵钱多看着周行,都陷入了沉默。
赵钱多深深道:“周行,我们阻拦她了吗?”
“避开我们几个人,跟人谈,是觉得我们会阻拦她的星光大道?”
洛风禾听到,脸色就变了,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从来没这么想。”
“我们是朋友,你们是什么人,我心里明白,让我成为代言人,也是为了我好。”
“祁总说想单独谈谈,我从未想过背叛这个团体。”
赵钱多直接抬手,打断她的话,“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解释。”
他深深看着洛风禾,“陆哥说了,他讨厌蠢货,再有下一次,让你滚。”
洛风禾闻言,脸色瞬间煞白,仿佛被人打了一拳,难以忍受,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语带哽咽,声音断断续续,“陆昂,陆昂真,真的这么说?”
周行也是皱眉,有些不可置信,陆昂会对洛风禾说这样的话?
是因为生气,洛风禾单独跟男人一起吗?
城市的夜晚,灯火璀璨,可黑暗依旧流淌在灯火照耀不到的地方。
陆昂开着车,踩着油门,引擎轰隆作响。
这一夜,陆昂好似都在路上跑,一趟又一趟。
所有的事情,都好似挤到了这一夜。
他抿着薄唇,在黑暗的车里,路边灯光照耀,他的侧脸若隐若现,黑夜的孤寂和森冷交织。
到了医院,陆昂快步跑向了icu病房,就看到从里面推出了病床。
病床上的躺着一个人,浑身盖着白布,连头都盖上了。
病床被推动着出了icu,他看到夏知鸢,抓着病床跟在旁边跑,她死死抓着病床,无法接受。
她赤着脚,脚尖一下撞在了车轮上,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病床被推走。
这一刻……
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昂,不知为何,从心里涌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将他钉在了原地。
“你小子去哪了?”陆老爷子看到孙子,满脸难看,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底什么事情,比来见最后一面人还重要?”
“我,我……”
陆昂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夏知鸢看到陆昂,她从地上起来,她的脚趾撞上了车轮,已经受伤,沁出了血迹。
她跑过来,一下一下捶在他的胸膛,声嘶力竭道:“你去哪了,你去哪了?”
“你都哄那么多次了,为什么不哄最后一次。”
“最后为什么不哄一下。”
“为什么不哄最后一下。”
“哄了那么久,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陆昂站着不动,任由她捶打着自己,看着她眼泪飞溅,满脸的痛色,一声声的质问,更似在哀嚎。
陆昂伸出手,抓住她手腕,将她拉进怀中,大掌按着她后脑勺,紧紧抱着她,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
“对不起。”
陆昂声音很轻,带着颤音。
“啪……”
夏知鸢在陆昂怀里剧烈挣扎,挣脱开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一瞬间,夏知鸢的手掌发麻发抖,蹲了下来,捂着脸抽泣。
陆昂被扇偏了脑袋,冷白的肌肤上,印上了鲜红的指印,嘴角血迹渗出。
陆昂微眯着眸子,舌尖顶了顶腮。
气氛一下凝滞了起来。
夏家人被这一幕都惊呆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夏知鸢这么大的胆子,敢打陆昂。
陆昂什么德行。
得罪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尤其是张茹,深受其害。
在众人的眼神下,陆昂舔了一下嘴角,蹲了下来,宽大,骨节分明的手掌抚摸着夏知鸢的背。
透过薄薄的衣衫,能触碰到凸起的脊骨。
他耐心安抚着,“是我的错,别哭。”
这件事,无法解释,也无从狡辩。
一种难言的烦躁和恐惧,如阴云般在心间盘旋。
他低下头,看到她赤着脚,脚趾上指甲劈开了,正潸潸冒着血。
陆昂抽出西装胸前口袋中的帕子,正想擦拭血迹,夏知鸢猛地抬头,看着陆昂,“对不起。”
她无法接受爷爷就这么走了。
她只是怪陆昂,怪他好似就能发泄心中的痛苦。
她想要陆昂,感受像她一样的锥心之痛。
陆昂对上她的眼神微愣,手指微微抓紧了方帕。
夏知鸢飞快起身,朝着病床追去。
一路追到太平间,看着爷爷的身体被推进了尸体冷藏柜,夏知鸢才有一种真切的感知。
爷爷真的走了。
她再也见不到爷爷。
爷爷再也不会跟她说话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能慈祥包容叫她一声知丫头。
不闻不见。
她没有亲人了。
世上唯一的亲人离开她了。
她将一个人孤独地游荡,没有一个归处。
她茫然地看着,身体里涌出力气,冲了过去,使劲要拉出冷藏柜。
“知丫头,知丫头。”陆老爷子拉住她,“你冷静点,孩子,冷静点。”
夏知鸢转过头来,焦急无比说道:“爷爷在里面会冷,他会冷。”
“不会冷,不会冷,他现在不冷不痛了,你这样,他会难过。”陆老爷子虎目也含着泪花。
“听话,好好的。”
陆老爷子掰开她抓着冷藏柜把手的手指,牵着她。
夏知鸢哀嚎大哭,“陆爷爷,我没有爷爷了,我没有爷爷了。”
“有,有,我就是你爷爷,我代替你爷爷照顾你。”
陆昂站在太平间门口,看着里面,听着恸哭,神色难明。
他手指微曲,为何会出这么样的变故,为何阴差阳错……
为何功亏一篑。
本该有个完美的结局。
他桀骜倨傲的眉眼,闪过不甘。
这一夜的喧嚣终究过去,第二日,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
夏知鸢茫然地坐在地上,她甚至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切经历了噩梦。
“咔哒……”
门开了,女佣端着食物进来,放在床边,“吃点东西吧,待会还要去参加葬礼呢。”
哦,原来不是梦啊!
夏知鸢麻木地想,端起东西吃了起来,女佣拿了黑色的衣服,放在床上,柔声细语道:“老爷子和小陆总在等你呢。”
夏知鸢哦了声,“谢谢。”
她吃了东西,囫囵不清,连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换上了黑色齐脚踝的裙子,随便洗了一把脸,就匆忙下楼。
陆老爷子神色疲惫,看到夏知鸢说道:“去送你爷爷最后一程。”
陆昂的半边脸微微肿胀,即便用上热敷冷敷擦精油各种手段,终究还是肿。
可见夏知鸢当时力道有多重。
他看了看她,她神色无比憔悴,眼睛红肿。
两人之间彼此都沉默着。
葬礼是在殡仪馆举行,夏建国正招呼着客人,脸上隐隐带着悲切。
陆老爷子一来,夏建国赶紧迎上来,脸上带了丝笑容。
“去给你爷爷守会灵吧。”夏建国对夏知鸢叹息道。
夏知鸢走进大厅,看到爷爷的黑白照片摆在最中央,瘦削的脸上带着笑。
夏知鸢连忙低头,跪在下面,眼泪却是吧嗒吧嗒掉下来。
陆昂拿了香点燃,插在了香炉中,看着照片里的老人,沉默无言。
陆高明和妻子姜玉英也来吊唁,两家是亲家,这种场合应该出席。
两人上了香,陆高明温和对夏知鸢道:“孩子,节哀顺变。”
夏知鸢嗯了声,“谢谢。”
“哎,你,别太伤心。”姜玉英说完,拉着儿子出了大厅。
陆昂回头往大厅看,姜玉英看到儿子脸,问道:“你脸怎么了?”
“摔的。”
摔个屁,一看就是被打了。
姜玉英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既然这恩都报了,你俩是不是该离婚了?”
陆昂闻言顿时揉了揉眉心,“妈,现在什么个情况,你说离婚的事情。”
姜玉英反驳,“为什么不能说,你跟那小丫头不是谈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