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焕不置可否，合失这个身份其实可有可无，他也不在乎什么封地。然而看到华筝的表情，他缓缓道：“你要养他？”
“我没可能嫁人的，有个孩子，也好。”华筝目光凄凉，隔着生母的一条命啊，她怎么敢再去见郭靖。
郭靖离开后的很多年里，华筝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呢？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郭靖从豹子嘴下救了年幼的自己，粉碎都史的阴谋，被赐金刀，成为金刀驸马。
林焕见华筝的神情，就知她又想起了往事，即便他对黄蓉的感情比对华筝深的多，看到她如今的样子，仍是感觉可怜可惜。
“这个孩子……罢了，你过来。”林焕对海都招了招手。
海都看了一眼华筝，怯生生的走过来。
林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跪下吧。”
华筝急促道：“快，磕头，叫父王。”
海都不敢违逆，恭恭敬敬磕头，道：“父王。”
林焕摸着自己袖口的红色宝石，以内劲在里面划了几个符号，那是蒙语的海都二字。
他扯下宝石递过去，道：“收好，起来吧。”
海都懵懵懂懂，他手里拿着宝石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华筝知道，合失是认下了这个儿子。
“这次我去中原，看到郭靖，他很好，华筝姑姑不用担心他。”
华筝讶道：“原来你去中原了，听说他们在开什么英雄大会，你没受伤吧？好多蒙古勇士都死了。”
“我装成汉人，没跟金轮大王他们一起。”
“唉，忽必烈也太胡闹，非要攻襄阳，干什么总是要打仗呢。”华筝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蒙古刀兵所指尽皆臣服，但就因为攻宋，郭靖才会一去不返。
“忽必烈也见到郭靖了。”
华筝追问道：“什么？”
林焕道：“他差点把郭靖杀了。”
“若四哥在，他们……”华筝摇摇头，她很想念年少的时光，有郭靖，有四哥托雷。
“倘若当年我和郭靖完婚后他再去报仇，那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华筝忍不住泪流。
林焕道：“啊？这个……”他支支吾吾，这种事谁敢保证啊。
“后来郭靖回到大漠，那位姑娘失踪，他说，若是那姑娘死了，他终生不娶。但只要知道她活着，他就与我成亲。”
“我说，我等他，十年等，二十年也等。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如果我没有告诉父汗，郭靖的母亲就不会死……我只是想留下他啊！”
郭靖西征林焕没参与，后来他和梅超风约在荒山见面，偶遇郭靖背着李萍的尸体逃脱追杀，郭靖只说母亲被逼死，没说和华筝之间还有这件事。
华筝叹道：“如今想来，怕是天意如此。”
可不是么，晚了一步，就再也追不上。
华筝有两次机会，全部错过。
“你想见他，可以的。”林焕明知这么说对不起黄蓉，还是将话说出口。
华筝笑中带泪，回道：“我与他，不过是生离。他与伯母，却是死别。我就只当他还在找那姑娘，一直等他，没什么的。”
“等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等了十年、二十年……哪怕等到魂归长生天，我心里也只有郭靖一人。”
林焕皱眉，华筝的感情不像别人那样要死要活的，可软刀子割人最痛，犹如凌迟。
梅超风的蒙语不说精通吧，但基础大意都能听懂。林焕和华筝的对话在她脑中过了一遍，她理解华筝的想法，一往情深，再无变改。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华筝调整好心情，笑道：“我倒是想知道小合失会喜欢什么人呢？西域美女你不喜欢，我们蒙古美人你也不看，难不成你和郭靖一样喜欢江南女子？”
“我不知道啊，还没遇上呢，没准我都喜欢。”林焕随口回道。
梅超风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恨不得瞪出个洞来。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林焕感觉阴风阵阵，又不能回头看，赶紧转移话题，问道：“耶律相爷是怎么回事啊？”
华筝道：“此中内情我不清楚，听说罪名是后勤不力，导致大军粮草短缺。”
“没死呢吧？”
“没有，你的部下连连反对，他们怕耶律相爷被处死后下一个就是自己，一直拖着等你回来。”
林焕道：“耶律相爷又不是我的人。”
“他与你交好啊，你们的政令相和。贵由贪图享乐，乃马真还把持一大部分权力，他们俩迟早要翻脸，你耐心等等。”
华筝不太懂军国大事，然而这些年身处这个环境，也能看懂一些表面上的东西。
再加上林焕有事没事找她说话，闲谈间会提起朝政，华筝开始留意这些。
“对了……！”华筝神情犹疑，仿佛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出口，她慢吞吞说道：“我听说，三哥死后，汗帐内死了一批人……理由是伺候大汗不周。”
“其实大家伙都很奇怪，三哥为什么会传位给贵由。连他自己的汗位都是迟了两年才正式接任。”
林焕道：“咱们蒙古的库里勒台制，按理说要诸王公推，大哥这次继位确实有些古怪。”
“贵由大大咧咧，他只要有酒喝就行。”华筝摇摇头。
“那也简单，就看大哥后面是否赏赐无度，要诸王同意的代价可不小啊。”林焕没打算拉下贵由，且看他们母子斗去吧。
“小合失，吃了饭再回去吧，我叫人准备了。”
“我们刚从王宫宴会出来不久啊。”
“你一直被灌酒，哪吃什么了。”华筝起身，把林焕引到饭厅。
“好吧。”
华筝其实是想合失和海都这孩子多亲近亲近。
饭毕，林焕告辞离去，他们还是走着回府的。
被华筝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恢复如常，林焕道：“你也饿了吧，回去我叫人准备席面。”
王宫宴会梅超风站在他身后，华筝府这次还是滴水未进。
“麻烦。”
“那怎么办啊，去街上买点？和林建城不久，没什么商贾小贩。”
梅超风道：“随便吃点什么算了。”
林焕道：“我给你做吧，你别嫌弃就是。”
“你会？”梅超风上上下下打量他，明显不信。
“我会做长寿面！”
“君子远庖厨。”
林焕不知怎的又来了气，冷冷道：“我不是君子，我……”
“期待剑绝大人的手艺。”梅超风说罢，提气狂奔。
此时黑夜，他们也不怕被人发现合失大王和护卫一个撵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