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原本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可是刘荣未归,江家人始终心中记挂着他。
按照以往的习俗,大邺向来以农立国,自古以孝道为百善之首,所以冬至这日,江家便开始准备酬神和敬祖,除了祭祀诸神外,便是求祖宗保佑,刘荣在战场上能平平安安地。
除此之外,眼下江家人最重视的便是江婉屏肚子里这一胎了。
叶氏问道:“沅滟,你能看出婉屏肚子里这一胎是男还是女?”
江沅滟正欲出声,江泊安便道:“还是不知道为妙,不管男女,都是自家孩子。”
叶氏也忙摆手道:“对对,不管男女都是我们江家的孩子,沅滟,你还是别告诉我了。”
江沅滟失笑,叶氏这微妙的小心思啊。
“对了,家里该办的事还得办,腌坛子可洗干净了?咱们还是多腌制些鱼肉,等荣哥回来便能吃上了。”
叶氏絮絮叨叨便要开始忙碌,左右也是没事,她干脆自己亲自动手。
江泊安也不拦着她,反正叶氏忙起来也能打发时间。
一到年底,江家各个铺子的账便要结清了,往年这个时候还有刘荣帮忙,今年江泊安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江沅滟这边也没闲着,父亲负责结账,她则要开始采办各类物品,为江家那些伙计们的年货忙碌着。
一年到头,大家最期盼的也就是这个时候了,江沅滟自然不能马虎。
江婉屏吃了汤圆,伸手抚摸着肚子,轻声道:“孩儿,你马上就要出世了,待你出生了,你爹爹就能回了,到时候,你可要哭给他看。记住,将娘的这份也哭出来。”
西宁边境,白雪飘茫。
刘荣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他一下子倒在地上,眼眸仰望着头顶一片苍穹。
“同知大人,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杀多少敌人了,只知道自己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梅凌然此时也没比刘荣好到哪里去,他瞥了一眼刘荣,盘腿坐下,道:“起来吧,那些西蛮人已经被我们赶走了。”
无闻和纵柏在梅凌然身边,两人背靠背喘着气。
西蛮都杀光了,没有杀死的也跑的跑了。
无闻问道:“世子爷,我们要不要追?”
“穷途末路的贼寇罢了,不值得一惧,不追了,这一仗我们胜了。”
“是吗,太好了!”
刘荣眼眸一亮,不过他还是没有起来。
实在是累啊。
“世子爷,能给我喝口酒吗?”
梅凌然:“不行。”
刘荣:……
“就一口。”
“我喝完了。”
刘荣嘴角抽了抽,道:“骗人,你明明就一口都没喝,我知道你还留着在。”
也就是刚打完胜仗,他才敢这么说,若是平日里,他可不敢造次。
梅凌然笑了笑,“知道还问?那坛酒我有别的用处,所以,你就别想了。”
刘荣:……天理何在,明明那坛酒是小妹给他的。
刘荣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世子爷对小妹那心思,还没死呢。
这坛酒算是要不回来了。
刘荣问道:“世子爷,咱们把敌人赶跑了,能回京城了吧?”
“还不能,冯威将军伤还未好,待他好了之后,西宁军心也稳固了,我们才能走,不过……”
梅凌然看向刘荣,道:“其余人等留下,你却可以先走。”
刘荣大喜:“世子爷,真的吗?”
“自然,我知道,你马上要当爹了,便先放你回去吧。”
刘荣这下子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了,他起身之后便朝着梅凌然行了一个大礼,梅凌然笑道:“行了,休息一晚再走吧。”
刘荣哪还有心思休息,他此时归心似箭。
“世子爷,刘荣先行一步了,对了,可有话要对我家小妹说?”
梅凌然笑容一怔,随即一哂,道:“本世子有话,自会自己对她说,你快些回去吧。”
刘荣笑了笑,抱拳转身离去。
刘荣一走,梅凌然面上笑容淡去,他与刘荣不同,接下来的善后工作,对整个西宁也很重要。
梅凌然目光转向远处,神情若有所思。
*
江沅滟忙了一天,到了黄昏时分才喝上一杯热茶。
依兰道:“太晚了,小姐就别喝茶叶了,奴婢泡了玉露玫瑰,喝了也能安神。”
“嗯,放下吧,我再看看账本。”
江沅滟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弄着,纤细指尖下,算盘珠响得清脆好听。
窗外白雪安静下着,有寒风吹来,雪花随风飘进屋里。
流芳正欲去关窗,江沅滟道:“别关,屋里碳火烧得闷,留一扇窗可透下气。”
“是。”
待江沅滟算完账后,外面天气已经全黑。
依兰上前给江沅滟揉揉肩膀,轻声道:“小姐,都忙完了吗?”
“嗯,所有的账都算完了,父亲在外头收的外账也算清楚了,今年江家收益还不错。”
江沅滟将账本归纳好后,又执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依兰和流芳两人看不懂,不过她们安静地陪着小姐,不打扰她便是了。
待一切结束了,江沅滟起身,道:“我要去找一下父亲,商量一件事。”
依兰立马道:“流芳,你先为小姐准备洗漱的东西,我陪小姐一起。”
江沅滟带着依兰一起来到江家书房,往常这个时候,江泊安早就休息了,可这段时间太忙,他每天晚上也得在书房忙碌一阵。
“父亲,咱们家的矿山今年赚了一些,女儿有一想法,不知父亲是否同意。”
江泊安正埋头写着什么,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回道:“沅滟,说来听听吧。”
“女儿想着,既然矿山是取之于民,自然也该用之于民,咱们家将矿税全交给了朝廷,可今年朝廷军饷吃紧,女儿觉得,不妨再另外拨一笔钱,用于军中。”
江泊安抬起眼眸看向江沅滟,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
“沅滟啊,你的意思是再向军队捐粮吗?”
“并不是,”江沅滟走近父亲,道:“如今冬日,军队自然也需要粮草,但早先时候我们江家已经捐过一笔了,眼下,女儿的想法是这笔钱,用于军中特困的士兵。”
“您想啊,军中肯定有许多士兵,跟姐夫一样,离家千里,可他们不同于姐夫的是,姐夫一走,家里还有我们撑着。”
“他们一走,家中便只剩下孤儿寡母,日子多么艰难,女儿想着这笔钱,便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他们在军队表现越好,这钱便做为奖励发到他们家人手中,这样一来,既保障了士兵们的家里,又让士兵们有了动力,父亲,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