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扑到秦乾面前,带着哭腔喊道:
“你不许死!”
“你不是说要给我父母讨公道吗?”
“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死了,他们的冤谁替他们伸?”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许死!”
秦乾被这一声喊得浑身一颤,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心惊肉跳。
他看着小安,那双眼睛里是信任、依赖。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亲自培养的士兵。
他们也同样把他当做亲人,当成是大夏唯一的信仰。
秦乾叹了口气:“放心,我既然说到,就算数。”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锁链的响声。
铁门被打开,一道冷风灌了进来。
程墨言站在门口,目光冷漠。
“女帝要见你,秦乾。”
秦乾冷笑了一声,撑着墙站了起来。
小安急忙扶住他,声音急切:
“你身上还有伤,不能乱动的!”
秦乾拍了拍他的手,低声说道:
“没事。”
程墨言看着这一幕,想起了自己。
当年,他也是个孩子,也这样对秦乾马首是瞻,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谁曾想,他竟然是个叛国贼,心狠手辣,还杀了他的父母。
他盯着小安问道:“你这么护着他?”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秦乾是个骗子,现在对你的好,只是为了利用你。”
“等你没用利用价值了,你连屁都不是!”
小安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回答却没有片刻犹豫:
“秦将军不会是这样的人。”
程墨言冷笑,“你护着他?我当年也像你一样,把他当成亲人,结果呢?”
“他杀了我的父母,是他害我成了孤儿,还装模作样?”
“你觉得他会对你好?”
“等你知道真相的那天,就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
随后挥了挥手,“带走。”
几个士兵上前,把秦乾架起来。
脚镣拎过来,锁上,冰冷的铁链扣住伤口。
一动,血渗了出来。
秦乾没吭声,挺了挺背,脚步沉,朝外走。
铁链拖地,铿锵作响,声音硬,落在安静的牢房里,像刀刮。
小安站着,没动,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程墨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提步跟了上去。
外面风大,冷,吹得浑身发紧。
沿着长廊往前,墙角有水印,地上湿,能闻到潮气。
门开了,光从外面透进来,亮得刺眼。
前方是条长长的台阶,蜿蜒而上。
秦乾低着头,一步步走,脚镣晃,铁链撞到膝盖,发出闷声。
每一步,都拖着伤口,像有人用刀往上剜。
疼。
但他没停,没歪,脊背直得像撑着根铁条。
几个士兵跟着,盔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到顶,门口有人守着,听见脚步,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没说话。
程墨言走过去,低声交代了几句,士兵点点头,退到一边。
“进去。”
秦乾迈步,走进去。
夏映雪坐在正中,手边摆着书简。
脚步声响起,她头也不抬,只是翻着手里的书简。
秦乾走进来,浑身是伤,绷带缠得乱七八糟,血污没处理干净,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走得晃悠悠。
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开口:“又是老一套。”
“装得这样可怜,准备骗谁的同情?”
秦乾站住,没动,也没回话。
夏映雪的眼睛突然眯起,目光如刀。
“朕在这问你话,你竟敢装聋作哑?”
“别忘了,朕是天后,而你……”
“只是一条被我赦免之后,只能摇尾乞怜的狗!”
秦乾抬起头,目光平静,依然没说话。
夏映雪看着他这副凄惨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厌了吧?”
“你看看,你才回来多久?”
“杀你的人,前赴后继。”
“都这样了,你还觉得你自己没问题?”
秦乾的手垂着,指节动了一下。
“我死不死不要紧。”
“抚恤金的调查,查得怎么样了?”
女帝动作停了,抬眼看他。
“你还想着抚恤金?”
“你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竟然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秦乾垂眸,语气淡漠:
“一介罪臣,不劳陛下操心。”
夏映雪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讥讽:
“你以为我关注你,是因为还在乎你?”
“我只是想让你多活几天,好好折磨你,看你痛苦的样子,我就很开心。”
秦乾低下头,不想再为此辩解。
他已经说过无数次自己是冤枉的,但她从来不信。
夏映雪看他这副模样,冷哼一声,才开口道:
“言归正题,那件事情,已经查过。”
“是蒋英霍自作主张,暗地里做的手脚。”
秦乾低下头,“我知道,没这么简单。”
“兵部的事,你真的没感觉到问题吗?”
“那么多人,层层把关,竟然能让一个侍郎的侄子贪了抚恤金,毫无察觉。”
“你不觉得奇怪吗?”
话落,夏映雪顿了一下。
虽然没说话,手指却扣在了书简上。
没错!
兵部尚书,曾暗中指使人折磨秦乾。
兵部侍郎,纵容侄子贪墨抚恤金。
一层层往上,问题越来越多。
三年前,秦乾在位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夏映雪烦躁地放下书简,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屋内很静,只能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刮得窗棂咯吱作响。
书简摊在桌上,边角微微翘起,被风吹得抖动了几下。
“秦乾。”
她突然开口,声音很淡。
“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的约定么?”
话落,屋子更静了。
秦乾站着,脚镣的铁链垂在地上,风一过,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响声。
他没有回答。
夏映雪等了一会,皱眉。
“怎么,不记得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意味不明的冷意。
秦乾抬起头,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开口:
“抱歉。”
“我不记得了。”
夏映雪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笑容温柔,眼底却藏着刀子。
“真不记得了?”
“你当年可是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秦乾低下头,没再接话。
夏映雪倒也没再追问。
“这样也好。”
“既然你不记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站起身,往桌边走了几步,扫了一眼桌上的书简。
“你既然不老实待在家里,非要搅得天翻地覆,本宫也不是不能成全你。”
“兵部最近缺人,你就去兵部任职吧。”
秦乾愣住……
上一刻,他还是囚犯,被折磨到体无完肤。
下一刻,却让他去兵部就职。
“我一个造反失败的人,你让我去兵部任职?”
“兵部,是朝堂最敏感的地方,连一只苍蝇飞进去都会有人盯着。”
“你现在让我进去,不怕那些大臣吵翻天?”
夏映雪笑了一声,转身走回到椅子旁。
“吵?”
“他们吵得还不够多?”
她顿了顿,书简翻到一半,手指停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秦乾,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句话。”
“如果想让一群争斗的人团结起来,最简单的办法,是给他们找一个共同的敌人。”
“而你,就是那个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