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冬季,北境的风像刀子,刮得人脸生疼。
楚清鸢勒马停在宁城的城门前,抬头望去,青灰色的城墙被岁月和战火侵蚀出斑驳的痕迹,墙头的旗帜猎猎作响,旗面被风撕开几道裂口。
八年前,她曾经去过梧城,在那里,她见识过了军营。
此时此刻,她来到了边境之城,由大虞最强的军队护卫着的城。
作为边境城,很少有人在冬季进入,而为了宁城的稳定,官府也不允许城内的百姓私自离城,所以,整个城门口,就只有楚清鸢一个人。
守城士兵见到城门口骑马的楚清鸢,眼神警惕,长矛横在她的马前,矛尖还沾着霜。
“来者何人,下马检查!”正值敏感时期,士兵怀疑的视线落在楚清鸢身上。
她翻身下马,在对面士兵的犀利眼神下,从怀中取出沈溪亭给的令牌,玄铁打造的令符上刻着\"镇北\"二字。
那士兵脸色骤变,弯腰躬身:\"校尉恕罪!\"
校尉?楚清鸢挑眉,指腹摩挲着令牌背面暗刻的小字。
“我能进城了吗?”
“自然。”守门的士兵让出路,让她进了城。
楚清鸢没有耽误,直接按照地图的指示,径直前往镇北军营。
军营设在城北三里处。
楚清鸢牵着马穿过辕门时,正撞上一队操练归来的士兵。
来人瞧见楚清鸢——陌生人,眼里的警惕和怀疑就没落过。
“镇北军营重地,来者何人?”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正是那群操练归来的士兵的领头,他拦住了楚清鸢的去路。
“我来找沈沉知、沈将军。”楚清鸢再次拿出那枚校尉令牌,还有象征沈家身份的碧绿玉佩。
那壮汉扫过令牌,视线落在了那枚玉佩上——他在沈将军身上见过相似的玉佩。
看来,眼前这位小公子,应该是沈家人。
“你随我来。”他眼神示意麾下的士兵,接过楚清鸢手里的缰绳。
“沈将军在营帐里。”走动时,他适时说道,“注意别乱看。”
楚清鸢挑了挑眉,没说话。
军帐内,沈沉知盯着沙盘,眉间皱出深痕。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我说过的东西放案上......\"
\"沉知哥连口水都不喝?\"
熟悉的称呼让沈沉知猛然抬头,手中令旗\"啪\"地落在沙盘上:\"小清?!\"
楚清鸢将药囊扔在案上:\"溪亭哥让我带的金疮药,说你上月中的箭伤未愈。\"
沈沉知宠溺地看着楚清鸢,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就谢谢小清了。”
那壮汉还是第一次沈将军如此模样,瞳孔微缩,“将军,既然人已带到,属下就先告退。”
声音响起,沈沉知这才后知后觉,这营帐中还有第三个人。
他轻声咳嗽了一声,语气严肃地说道:“好,你先去检查一下将士们的情况,本将稍后再过去。”
“是。”
随着营帐里的帘子落下,帐内只剩下了楚清鸢和沈沉知两人。
“小清长大了呢。”自小当成亲妹妹的小清,十四岁了。
瞧这个头,虽说只到他的胸膛处,却也是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了。
“沉知哥也沧桑了些。”楚清鸢同样眼含笑意地注视着他,这位自小便很是照顾她的大哥,严格来说,他还是她的武学师傅。
“小清这张不饶人的嘴,倒是还和以前一样。”他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说实话,小清,你能来宁城,,我心中倒是安稳了不少。”在他眼中,小清从小聪慧,在排兵布阵上的天赋,也早在七八岁时就有了影子。
“沉知哥,我……”她来军营的目的,并不单纯。
“小清,无论你是为何而来,只需要记住一点,战场之上,活着便是万幸。”他眼神坚定,语气认真。
楚清鸢重重地点了点——她惜命。
“溪亭给你的令牌,你先收着,但来到镇北军,就要从小兵做起,”沈沉知恢复了身为将军应该有的威严,“你可接受?”
楚清鸢抬眸,“是,沈将军。”
宁城的风很大,吹得营帐的帘子“欻——歘——歘”。
楚清鸢依旧女扮男装,在沈沉知的安排下,进入了一个二十多人的队伍。
不知是不是凑巧,这支队伍的什长正是那位带她去见沈沉知的满脸络腮胡壮汉。
他名叫吴堂,曾多次上阵杀敌,立过不少功。
没有战争时,他作为什长训练士兵,等真正抵抗乌旦国入侵时,他就是镇北军的校尉,要么身先士卒杀敌、要么指挥几千人的队伍。
这也是为何他能进出沈沉知营帐的原因。
进入队伍的这些天,楚清鸢并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唯一有些头疼的,就是一些士兵总是来找她的麻烦。
清晨的校场上,霜花还凝结在兵器架上。
楚清鸢正在整理箭囊,身后突然传来零碎的脚步声。
\"哟,又是个小相公!\"朝她走来的士兵眼神里满是嫌弃,他最看不惯这种来军营里镀金的宣城富家公子哥,\"这细皮嫩肉的,经得住北风刮么?\"
楚清鸢握箭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烦意。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定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否则他们还以为她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呢。
而且,她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耽误了自己的计划。
“喂!喊你呢!怎么不吱声了?”
\"小公子,帮老子擦擦枪?\"为首之人是伍长王铁柱,他将一杆长枪扔在她脚边,枪尖深深插入冻土。
周围立刻围上来十几个看热闹的士兵,有人起哄道:\"王伍长的这枪可沉,别把小公子的细胳膊压折了!\"
楚清鸢缓缓转身,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挑衅她的人,平平无奇的靴尖轻轻一挑,长枪腾空而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单手接住枪杆,突然一个回马枪直刺王铁柱咽喉——
枪尖在喉结前半寸稳稳停住。
\"枪不错。\"楚清鸢手腕轻抖,红缨枪在空中划出银弧,\"就是枪头淬火时温度高了三分。\"她突然将长枪掷回,王铁柱接住时虎口一震,连退三步才堪堪站稳。
校场鸦雀无声。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校场上,突然有个瘦高个阴阳怪气道:\"花架子罢了!真上了战场,怕是连血都不敢见!\"
楚清鸢也不恼,她早就摸清了队伍里的每一个人,自然清楚这位嘲讽她的人是谁。
她从箭囊抽出一支箭,指向百步外的箭靶:\"我听说李伍长擅长射箭,还曾被吴校尉称赞过,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李伍长切磋切磋?\"
场上的士兵们没有了一开始的轻视,眼里都是审视,毕竟,她可是在三招之内就能要了王铁柱的命!
“呵,既然小公子提了,那我也不好拒绝,不过,若是你输了,可别去告状。”
这时,大家又想起了她的身份,眼里闪过鄙夷。
“我若是想告状,何必等到现在呢?我不会!”楚清鸢语气认真地道。
“不过,既然是比武,怎么能没有赌注呢,你说是吧,小公子?”李茂眨了眨眼,语气阴阳。